深夜，胡家大院内烛火通明。

胡老坐在书案前，目光柔和地端凝摩挲着手里的那一纸婚书。

这本应是他留以用以在小胡桃与小祸斗都差不多可以谈婚论嫁时才拿出来的。

“要是真让小斗签了这个的话，他这个童养夫的身份就真的跑不掉咯！”

他当然不会强迫这俩孩子必须凑成一对，不过也常是在有意撮合就对了，至于这俩孩子到底有多般配，他也说不明朗。

只知道若是他们的话，余生一定都会是载笑载言，别无所求的吧。

“可如今却挑着这个当口出了差池……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里的事总是太多，这再过一段时日又是一年海灯节，总得求个万事安宁的。”

“罢了，这里是璃月，是绝对只会成全美事的国土，岩王帝君懂个篮子结婚……”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回过头时却一个趔趄又一次差点闪断了老腰。

此刻，站在他跟前的小胡桃面色通红，梅红色的眼眸神采奕奕。

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此刻胡老手里的那纸婚书，小拳头已然攥得紧紧。

“坏爷爷！！快把那张纸给我！！！”

她磨着小虎牙，凶巴巴地嚷嚷着，心却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你果然是要把小斗嫁出去！我不答应这门婚事！！！”

那脱口而出的话显得激动，稚嫩中带着坚定的颤音。

胡老一听头皮发麻了，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是敢让这婚书落到小胡桃手里，那回头祸斗肯定得被她拽着衣领摁着头，手把手把字给逼着签了。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早在当年他老婆子拽着烧火棍架在他脖子上就发生过一遭。

但至少那时他们俩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啊，这俩巴娃子才只有多大？！

“咳咳，那个……桃儿啊，这张纸呢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兴给你拿去玩的，你要真想看得再过几年，再过几年爷爷就把它给你成不？”

他将那婚书往怀里一揣，憨憨笑着准备越过她往门外走。

“总之呢，爷爷也没打算把小斗嫁出去……不是，是他也没和爷爷说过要娶亲，而且现在都还早，现在你们说这个岩王帝君肯定不答应的。”

“可是你刚刚自己说的！！岩王帝君懂个篮子结婚！快给我！！”

小胡桃一下子急了，蹦跶了两下发现抢不着之后，便哒哒哒跑过去双手撑开堵住门口，气鼓鼓着腮帮子不让胡老通过。

“你要是不给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谁也不娶！！”

她红着脸，眯起了眼睛只是盯着胡老揣着那婚书的口袋。

闻言，胡老是真的头疼了，虽说这俩孩子要是能凑一对结婚，他肯定就算是已经躺了几十年，那也得掀开棺材盖出来打他一条街的锣鼓。

“嘶……桃儿，这婚嫁是很认真的事情，你……”

他的话还未落完，却已经被小胡桃带着哭腔的吼声给打断了。

“可我再等几年过去！我就要失去小斗啦！！！”

她倔强地盯着胡老，嗫嚅着唇。

那晃着泪花的梅红色的眼眸神采奕奕，其中饱含的的决然，直晃眼得让胡老都蓦地整个人怔住。

胡老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严肃的沉默。

他看着小胡桃那不肯后退的眼睛，脑海里回想起了过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

两人对峙了许久，直到小胡桃的身子似乎耐不住他骤然变得威严的压迫力而缓缓颤抖了，他才终于伸出手，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瓜。

“……桃儿，你当真想明白了？”

“这件事是不可以反悔的，你若是真的答应了，那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十分慈祥和蔼，他很清楚有些人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么这份决心便是从孩提时应允下，也会一直坚守到终老的年岁。

因为他已经见证过来一次，也陪过那些年岁走来一遭了。

“老婆子……你孙女还真就是依你长的，真就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他在心底呢喃着，那双老迈的眼眸在此刻却亦是显得熠熠生辉。

小胡桃微微愣了一下，继而便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有些发软的腿脚似乎承受不住这突然的挪动，她失去重心地向着地上扑落。

却在就要倒下的前一瞬间，胡老已经半蹲下身将她轻轻扶住。

“嗯！！爷爷，我想明白了！！”

她微笑着，脸色被那书案上的烛火的光芒照得明朗纯粹。

“他要是敢不依，我就拿烧火棍学着锅巴打人一样，把他逼得满大街跑，让他落得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念叨起！！”

这一刻，听到这句话的胡老蓦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他抿了抿唇，浑浊的老眼中晃过泪滴，在那脸颊上颤抖着流落，像是见了岁月的传承。

他似乎理解了当年他为何会败给自家老婆子，被她所折服了。

“老婆子……你那玩意哪是枪法，分明就是打狗的棒，碰一下得疼半辈子……”

他沉默着，把手揣到了衣兜里，将那纸婚书攥紧，缓缓拿了出来。

“……爷爷？”

小胡桃担忧地看着胡老脸上的泪滴，伸出小手为他轻轻擦拭掉，目光却也已经被那在烛光中显得分外鲜艳红火的婚书所吸引。

胡老把婚书递到她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终于开口。

“你想要接过它的话，爷爷只有三个要求。”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让小胡桃的脸色亦是渐渐变得凝重肃然。

小胡桃没有回应，只是伸出了双手攥住了那纸婚书，直视着胡老的眼眸，无声地传达了她的态度，她的决定。

“首先，你得学一下往生堂的秘传枪法，那是你奶奶留下的。”

“第二，待到你需要让斗儿乖乖听话的时候，就用门口那根烧火棍把他往死里打。”

“第三，如果有一天，你和他有了不得不分开的理由，那一定是他欠收拾了，你就把他往死里打一顿，扫地出门后等他回来，他也一定会回来。”

这一刻，胡老终于微笑着将手松开，让小胡桃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一纸婚书。

婚书很简单，却有着岩王帝君亲手烫印的手笔，字里行间尽是有着可堪匹敌世间岁月的力量，铭刻了最美好的流年与承诺。

其中的一边，在小胡桃拿到手的那一刻，就已经蓦然出现了她的名字。

而另一边，似乎要另一个人亲笔书写，才能真正地留下那相配的姓名。

“记得让他咬破手指头，在这上面留下个印记，放心好了，就算那小子敢用假的手，只要血是真的，那指纹就一定是真的。”

他别过头，似乎有些丢脸地想起当年自己怕疼不敢咬破手指头，然后戴了副蝉皮手套，在嘴里藏着自己的血包那样的陈年老事。

小胡桃兴奋地点了点头，眼底闪着好看的光彩就如星火粲粲。

她就穿着这身理水同款的毛茸茸小睡衣，哒哒哒地就一路跑回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