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11、梦境-狮心之子(狮子座)~玖(1 / 2)(圣斗士+综漫)沙漏时计首页

莱米安几乎每次任务回来都一身血,所以才被看到他那副身影的人们,称为“染血狂狮”、“血腥斗狮”。

尽管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自己,怎么污蔑自己,或者自己拥有多少个难听的绰号――因为他的视线狭隘到了、只能看到那么特定的几个人而已。

他从来不吝于将自己染上鲜血,这一点和一开始就拒绝滥杀的亚齐里斯完全不同,哪怕目的都是为了守护。

“我回来了。”

他总是这样一边轻松地说着,一边露出灿烂清爽的笑容,不止脸上、金色的发丝上,还有身上圣衣上,全部都沾满了鲜血。

因为每当他带着一身血回来,雅典娜都会责备且担忧地关怀他。

“为什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什么?不是你的血?――那就快点去洗干净!”

“披风脱下来给侍女们就行,圣衣上的血自己搞定!”

不论是生气、发怒、狠瞪、担忧、甚至是恼火至极时一拳揍过来。都让他觉得开心和满足。那和德墨忒尔毫无道理的毒打完全不一样。因为……里面包含着的,是连他都能察觉到的爱。

于是――他开始乐此不疲地将自己不断染红。就像……仿佛只有被人这样关心、在意着,内心的痛苦才能减少一分一样。

但其实,他也只是想获得承认。

每当雅典娜说,“莱安,你做得很不错,值得称赞。”――时,他内心的喜悦,比任何胜利都要令他感到荣耀。

而他之所以使用武器,而非使用自己的双拳,理由就是……

我的拳只为守护我心爱的人而挥下,绝不仅仅只为了杀戮而出拳!

不然的话,每次当他用沾满血污的双手,去拥抱爱着的人们时,总会有一种自己很不干净、很脏很龌龊的自我厌恶感。其实这一点上,他和加尼梅德出奇的相似。洁癖都洁癖到了扭曲的地步,而且完全奔向了某个奇怪的方面。

本来就已经足够肮脏的我,如果连这双手都被染脏……一定就会被抛弃吧。

――所以他才从不用拳头去杀人,只想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什么。但这也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只是一种不像话又难看的徒劳挣扎而已。

偏执、执拗、固执――甚至到了纯粹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地步。

然而尽管莱米安一直避免想起有关德伊达米娅的事,想要逃避和斯库洛斯岛有关的一切,但命运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将他推到了下一个抉择的十字路口。

就在那个时候,莱米安从准巨蟹座狄俄墨得斯手上抢走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剿杀任务。

在特洛伊之战结束后,狄俄墨得斯几乎都只接跟特洛伊之战后续有关的任务――比如与射手座亚齐里斯、一同前往迈锡尼救助卡珊德拉公主,或者战后各国的恢复工作之类。只要和特洛伊之战相关,就属他和亚齐里斯跑得最勤快。

因此狄俄墨得斯这个任务,也是从原本被卡斯托尔指定去完成它的白银猎犬座西里尔手上抢过来的。

搞到最后,那任务兜兜转转传到莱米安耳中的时候,西里尔已经把这个任务让给了狄俄墨得斯。而莱米安唯有去请求卡斯托尔,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剿杀任务让给他。

至于为什么这个任务如此抢手,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任务中要被剿杀的对象,是世所传称的亚齐里斯之子――“亚齐里斯莱米安”与德伊达米娅的儿子、涅俄普托勒摩斯neoptolemus。

特洛伊之战结束后,莱米安一直不曾回去探望他们,也许是因为十多年都没有父亲在身旁进行教导,涅俄普托勒摩斯――皮洛斯的性格非常任性专横。

皮洛斯以为自己的父亲没有回去,是因为战死在了特洛伊战场上――更何况那时候确实有“希腊联军为亚齐里斯的尸身举行了火葬”的传闻。于是他便对被希腊军队俘虏的安德洛玛克特洛伊军将领赫克托耳之妻极尽屈辱之能事,甚至将赫克托耳王子的儿子――阿斯提阿那克斯、当着其遗孀安德洛玛克的面,从城墙之上扔下摔死。

毫无道理地杀死稚子这种残暴的行径,已经和当初巨蟹座狄俄墨得斯的父亲――“不死英雄”堤丢斯在战场上砸碎敌方敌将的头颅,痛饮其脑髓毫无二致。

这种惨无人道的不义之举,圣域唯有对其发出剿杀令。

面对这样一个听上去无比狗血且劲爆的八卦新闻,亚齐里斯本人只是紧锁眉头沉默不语,既无解释、也无掩饰,依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尽管赫克托耳是他的好友,但赫克托耳之妻安德洛玛克,却恨亚齐里斯入骨。

当初特洛伊城破之时,她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亚齐里斯的帮助,甚至抱着幼子阿斯提阿那克斯横剑以作威胁,不准亚齐里斯靠近他们母子哪怕一步。

对安德洛玛克来说,亚齐里斯杀死了她的丈夫,杀死了她孩子的父亲,杀死了无坚不摧的特洛伊的领袖将领,毁灭了他们一直以来幸福的生活……是个罪大恶极、被处以极刑――都不够他还清自己罪孽的恶人。

亚齐里斯不是不想去救下这对母子,但是假如他出现在安德洛玛克面前,只会刺激得她情绪更加失控而已。所以他才去拜托了狄俄墨得斯。

无论如何,至少要将安德洛玛克救下。

但面对莱米安的请求,亚齐里斯也好、狄俄墨得斯也好,卡斯托尔也好,都选择了让步。

毕竟……那个即将要被处死的皮洛斯,对于莱米安来说,是如同亲生子一般重要的人。

莱米安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皮洛斯。虽然这个孩子已经长大,甚至颇有当年那个诱/奸了德伊达米娅的金发男人的几分影子,但在莱米安看来,皮洛斯依旧是自己和德伊达米娅的儿子。

――皮洛斯依旧是那个伏在温柔地微笑着的德伊达米娅怀中,会咯咯笑着挥舞着胖胖的小手,一把一把抓着他的脸玩的小孩子。

然后,莱米安意识到了。

并不是说真的只要逃避,就可以避免一切痛苦。逃避的终末只会更痛苦,他现在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不想面临失去,哪一个都不想放手。明明是那么重要的――却再也无法取回。

而现在,现实……答案已经全部呈现在了他面前。已经再也没有恐惧迷茫、踟蹰彷徨的必要了。即使继续恐惧迷茫、踟蹰彷徨下去,现实也就只是如此冰冷残酷的东西。

真是有够彻底的逃避姿态啊。内心那把灰暗阴沉的声音,如同尖锐的细针一般,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心脏。

我说你――还打算逃到什么地方去?

没有痛苦、没有真实的死之世界吗?讥讽着,嘲笑着,否定了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徒劳无用功。

每一个人生来都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假如逃避能够令人幸福……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战士,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拼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加尼梅德曾对他说过的话,他这时候才回想起来,却已悔不当初。

如果他没有逃避,如果他选择了回去,如果他选择了面对,如果他选择了承担――或许皮洛斯就不会变成这样。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他只能自食恶果般、吞下这颗自己酿成的苦果。

看到身着黄金铠甲的莱米安出现时,那名金发少年很有几分惊诧。

“你、你是――!?”

“抱歉,皮洛斯……”

他喃喃地、凄楚且含糊地不断道着歉。

莱米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向即将失去儿子的德伊达米娅道歉,是在向即将失去性命的皮洛斯道歉,还是向抚育自己长大的雅典娜和加尼梅德道歉――亦或者,是向教授了自己许许多多东西的那希索斯和珀琉斯道歉,向自己杀害了的无数生命道歉。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想求得回应,不想求得宽恕和谅解――那应该是由他自己去承担的罪孽。不应该由他人代劳或者抹消。

杀死皮洛斯时,他没有出拳。

剿杀任务中,莱米安从来都是去申请调用武器来进行任务的。这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单纯只是对罪人、叛逆的一视同仁而已。就像珀琉斯当初同样做着这份工作,却没有出于任何主观感情因素,虐杀欺凌任何一个即将被杀的目标一样。

刀身刺入皮洛斯的胸口时,鲜血飞溅的同时,莱米安也有一种自己的心脏被刺穿的错觉。也是在那一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发性地――以自己的意志、而非模仿他人,流下了属于自己的泪水。

“咕……唔――!?”皮洛斯无法置信地握住刺进自己胸膛的长刀,而后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一般、语音破碎地开口――

“是……父、父亲……?为什么――……”

莱米安无法回答他。只能呜咽地看着皮洛斯瞳孔扩散,而后失去气息缓缓倒在自己面前。

在这杏花飞舞的悠然平和春日,又有一条生命经由他的手,迈向了终结。

莱米安失神地抬起头,仰望着徐徐飘落四散的花瓣――那是被雅典娜形容为“与只有七日之花期的樱花十分相似”的杏花。那粉白含羞的柔嫩花瓣,让莱米安恍惚中、恍若回到了他和德伊达米娅相遇的那个春日。

绽放时绚丽灿烂,凋零时凄楚悲怆……不论是它那盛开的热烈温馨,绽放的朦胧灰暗,飘飞的落寞凄凉,还是凋谢的苍凉无情,都让人在此刻,有一种像是溺水一般窒息痛苦、却不想抓住浮木获救的混乱微妙心绪。

莱米安头一次,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放纵般地使用了他血脉中、海王波塞冬赋予他的力量,任由海水从周身席卷而过,像是要冲刷走血腥与死亡一般清新。

海水带走的、除了鲜血和泪水,还有皮洛斯的尸身。但是带不走的,却是留在他心上的满目疮痍。

莱米安觉得,他终于了解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圣斗士,在成为准圣斗士之后,就迟疑犹豫、裹足不前,甚至时不时就倚着雅典娜通情达理,而坚持返还圣衣,离开圣域了。

因为圣斗士这个职业……真的不适合拥有着太过脆弱的心、太过深沉的感情,或者太过多愁善感的情绪的人群。

回到圣域之后,他的泪水依然没有停下来。就像是开了闸却无法关上一般――在众人惊悚外加诡异的视线中,他带着与那副泪颜毫不相称的灿烂笑容,走进了教皇厅,向表情有些诧异、却什么也没说的教皇卡斯托尔报告过任务后,就直直往女神殿走去。

面对雅典娜的质询,莱米安只是声音喑哑、情绪混乱地回答……

“我已经……无法再见到她了。”

雅典娜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在说德伊达米娅公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杀死了皮洛斯……虽然他的确因为暴行而该杀。但是,对德伊达米娅而言,那是我和她的孩子――……”莱米安屈膝半跪在神色不明的女神面前,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因为我本身就还跟个孩子一样幼稚鲁莽、冲动愚蠢,所以那个孩子会变成那样,一点也不奇怪。”

“然而尽管并非亲生,但起码……这样就好像我真正成为了男性,拥有自己喜欢的女性,拥有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如此残缺的身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完全没有为他们着想过!”

“…………”雅典娜只是敛目抿了抿唇,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我不会去见她。也没脸再去见她了。”

“就连真相,我都不敢告诉她。就连真名,我也无法说出口。”

“我不是亚齐里斯,连男人都不是……我是什么东西、连自己都不清楚!”

“这样的我……这样的我――活该没有人需要。活该连亲生母亲都不要我……我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我已经不再适合做您的圣斗士了――”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雅典娜略带责备地开口呵斥,“……――说什么傻话呢。谁说过不需要你这种话么?”

“…………诶?”

“我们都需要你,莱安。你是必需的。”她走到莱米安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凝视着他的眼睛坚决地说,“不论是对圣域、对大家――对我来说,你都是必需的。”

“对我们而言,你是不可或缺……无法取代、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回轮到莱米安说不出话来了。就连泪水和哽咽声,都随之停止了下来。

明明圣斗士要多少就有多少。明明可以取代他、成为狮子座黄金圣斗士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她却说……自己是无法取代的、独一无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