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倒是知道贾赦要给皇帝上折子表明如今的贾家已经不配继续住荣国府的事情。
毕竟这个建议都是他直接给贾赦的呢(:3∠)
而且那时候的贾赦还因为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正经给皇帝陛下写过奏折, 心里实在是没谱, 还给黛玉说了, 等折子写出来了, 想让黛玉给他给顺便改一改, 完事了再给皇帝陛下呈上去。
只是后来……黛玉诸事忙乱, 才折腾完了把林如海的故交好友都拜访一遍的事情, 转手又深陷林如海被下毒的泥潭, 到现在才堪堪回京, 却又苦逼哈哈地去参加科举,成就一个接一个的刷,看上去实在是忙到爆炸, 自然而然的,贾赦就没好意思用自己的小事去麻烦黛玉。
当然了, 没好意思麻烦黛玉,转个手就去问了林如海→→
毕竟黛玉再是才华横溢,再是了解皇帝个人的兴趣爱好,那也没办法和已经与皇帝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林如海比。
黛玉现在看到的,就是林如海给改过的奏折。至于“我把荣国府赐给你,你喜不喜欢”这个问题……
我必须不喜欢啊!
谁知道荣国府是不是风水不好, 喵了个咪的全家人都思路清奇?
并且我住进去真的不会被荣国府记恨到死吗?就看看他们抢个荣禧堂都能把眼睛给抢红了的德行,我要是把他们整个家都抢了不会被套麻袋打死吧,或者要是宝玉因为要大选或者小选反正甭管怎样都不肯回金陵还借住在我家,可那是我家,我还避不出去, 所以她就能肆无忌惮的上我的床用我的枕头……
“陛下,”想到了那个场景,黛玉都忍不住内心发寒,不过到底理智尚存,只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由他亲自拒绝,便顺口的把锅甩给了还在户部上班的林如海,“此事还是父亲定吧,臣现在心里乱着呢,万一说错话了,白白惹您生气。”
“心里乱?”这本也不是黛玉决定了就完了的事情,皇帝陛下是没打算今日就能得到结论的,是以只笑问道,“乱什么?见着了哪家小姑娘想娶但没好意思开口?大胆说吧,朕给你赐婚。”
“陛下哪的话,真正的名门淑女那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让小子看到还情根深种啊。”黛玉垂下头,不好意思地对了对手指,只苦笑道,“黛玉是在烦恼,今日该放春闱的榜了,可到现在都没等到消息,这万一要是没考中……”
皇帝失笑:“连你都会紧张这个么?”
“紧张啊。”黛玉抬起茶壶给永泰帝续了一杯茶,道,“十年读书,三场辛苦,被父亲提溜着做了无数的文章,为这还江南京城的两头奔波,好容易考完了出来,要是没考中,三年之后便需要再遭这么一遭的罪……想一想就已经浑身发软了……”
黛玉是个只要愿意,便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真挚和诚恳之人,倒听得永泰帝都有点点心疼:“你有个做探花郎的父亲都如此,别的学子还不知如何呢。”
“可不是么。”黛玉轻轻一笑,见着永泰帝注意力果然被他扯开了,便在心里悄悄松一口气,转而又道,“说起来,小子还得谢过陛下,好歹没让父亲去礼部或者让父亲入阁,如若不然,小子连科举都没法子考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
“避嫌啊。”黛玉巴不得皇帝不知道,这会儿给他讲点新鲜事物也好扯开话题,这下便笑着给这位本身是武装.夺.权,对读书人的世界一无所知的皇帝科普着——
科举考试,向来有回避之说。
别头试,是前朝写在典章制度之中,说了给官员们的子侄们另设考场另出考题的办法,本意是让各地官员没办法给自己的子侄打通关系让考官徇私。
可后来人民群众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公允——本来嘛,工作人员的子侄另设考场考试这本来就是明摆着的贴标签和搞特权,到了本朝,便索性废除了这个规定,也允许官员的晚辈们去考试。
可这么一来,高干子弟们哪怕考中了也还是会被那些考不上科举的扑街红眼病们诟病说你就是靠的裙带关系上位,要没有你占名额我怎么会考不上。
冤枉吧。
可只要官员们在任上一天,子侄们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考一次试,这样的毁谤就会存在一天,可换个籍贯考试是被禁止的,到最后……
要么咬牙切齿地等着家里长辈退下来之后再去考试,要么就接受别人的批评,背一辈子裙带上位的锅。
“所以啊,要是父亲被您授了礼部的官,或者直接让父亲入阁管了礼部的事情,反正父亲一日在官面上有权插足科举,我便一日不要想去考试,看小子那时候去不去找您哭诉求您给父亲贬官。”黛玉撇撇嘴,幽幽道,“烦死您。”
永泰帝噗嗤一笑,想想小正太抱着自己大腿哭诉啥的忍不住还有点萌,随口便笑道:“也是你们读书人事儿多,自己都考不中不问问自己有没有能耐,倒去眼红那些个考中了的高官子弟。”
“这是读书人唯一的进身之阶啊陛下。”黛玉忍不住露出了个苦笑,说起这个来还真的触动了一桩心事,便只摇头苦笑道,“小子那时候也是年轻不知事,捐了个生员便去考了乡试,拿了乡试头名之后才知道,原来为这事儿,江南官场上甚至有些人开始用此事来攻讦父亲。”
永泰帝:……(⊙x⊙;)
啥?还有人用这事儿来恶心我家老天使?
一时都紧张了起来:“你细细说。”
“坊间说法而已,父亲大约也是怕我分心,便连提都没有给我提过。”黛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是我考中解元之后去过两次读书人的诗会,甚至还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呢。那时候小子才知道……哪怕是考科举,我的名次也不能太好,免得被人诟病。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都已经考了解元了,会试不考出个样子来,反而显得心虚,也让父亲白担了这虚名,所以……如今春闱的金榜还未发出,小子才会忧心如焚,这考不中了忧心,考中了……转而一想,一样会被人说是父亲的裙带关系,便更是忧心。”
小正太给自己露出了个这么个无可奈何,与平时那等聪明慧黠的模样大不一样的表情,倒难得地激起了永泰帝半点心疼起来,当即便抬手拍了拍黛玉的胳膊,长长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黛玉勉强笑着,到底是触动心事,也没说话。
“难为你了”这样一句话自然是安慰不了人的,皇帝陛下只又劝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自责,朕那时没想起来,现在倒是明白了,你父亲原来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你的名声,你父亲的名声,都会得到保全。”
黛玉:“诶?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永泰帝奇道。
黛玉震惊脸摇头。
永泰帝眯起了眼睛:“你不知道今年的试卷被礼部和翰林院改了两次,现在宫里正在为了礼部的人出的金榜名单不一样而闹了个沸反盈天?”
摇头。
“所以你也不知道今年考中的试卷加上殿试上的文章都将被刊印出来,只待天下人品评,那人配不配考中,都有公论?”
继续摇头。
永泰帝没话说了。
大概也是为了林如海那深深的父爱感觉到震惊,好半晌才幽幽道:“林卿之爱子,让朕竟至汗颜无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黛玉眼眶都有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