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渠帅一直沉吟思索,不知渠帅心中究竟有何忧愁,德试试可否解惑。”
“只是有些累。”
连日从海中行进,管翀有时候竟恍惚自己身处何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竟如同一场梦境。
只有身处这天地之间,管翀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绷得太紧了。
“为帅者,不可泄露半分情绪。”李德劝道,“渠帅不可有丝毫失态,否则对麾下之人的影响不小。”
管翀笑道,“子仲真心为我着想,我心甚微。今日只有你我在此处,你又有何想问,不如说一说吧。这连日行船,的确无聊至极。”
身旁,管彦闻言往后退了数步。
管翀亲卫环绕成圈,将管翀和李德二人围在其中。
李德抬头笑道:“渠帅此次去往琅琊,为的怕不是萧建吧。”
“的确不是。”管翀坦然应道,“别人或许猜不到,但你是定然能猜得到的,既然军师已知我的目的,不知可有何言相告?”
除了孙邵。
此次行军的真正目的,只有管翀知晓。
管承或许能猜,但猜的应该不会太准。
李德之所以能猜中,是因为先前在都昌县,管翀曾问过糜竺徐州臧霸之事。
而黄巾军全部兵马尽数起兵,所为的自然不可能是区区只有六七千兵力的萧建。
若是如此,对方的警觉提高之后。
青州黄巾军,依旧是无法建设和发展的山中匪寇。
“渠帅所谋,并非不能胜。”李德没有回答管翀的问话,而是先谈了谈自己的看法,“可是这要废的力气,要大得很。若穿沂沭河谷,有两条河流阻拦,在这平地之上,若对方多加探查,则胜率就大大降低了。”
管翀早知沂沭河谷需要渡河,闻言也并未说话。
这是伟大的帝国干拉战术。
李德沉吟一声,道:“臧霸非常人,其自身统帅万余兵马驻守开阳,麾下尹礼、昌豨驻守临沂,孙观、孙康驻守阳都,吴敦守即丘,四面拱卫,各县兵马均超五千之数,即便大军压境,其呈现败亡之象,也可从临沂撤往邡亭,顺山麓重入尼山。若是好处理,陶使君不可能留他们到现在。”
“恕我直言。”李德斟酌开口,“臧霸麾下并无绝对机会,还望渠帅三思。”
臧霸的选择,是极优的选择。
正因他所选的位置,历史上无论陶谦、刘备、吕布还是曹操,都极难下口。
以至于其盘踞此地二十余年,并基此在魏晋朝都拥有高位。
管翀一时无言。
他知道臧霸很难打,隔了长久他才开口作答:“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李德道:“若想破臧霸,落脚点得在开阳。”
“臧霸是四方之帅,只要臧霸开阳陷落,众将必来相救,到时候便是简单的伏兵设计了。”他拢手长叹,“不过但凡打草惊蛇,一定再无机会。但德还是要提醒渠帅一遍,开阳城内有兵马万余,即便夺了开阳城,城内厮杀不可能迅速结束,到时候,也不过被四面围困罢了。”
“天下板荡,英豪四起。”李德不由称赞,“臧宣高之辈乃其中佼佼。”
“渠帅,当真要打?”
“子仲对我们很没有信心啊。”管翀幽幽道,“先前让你拜服,或许你有活命缘由夹在其中,但我总需让你看看,有的时候,你越想不到的事情,我便越要做到。”
“所有人都把黄巾军当成蛾贼,飞蛾扑火嘛,大家都很清楚,付之一炬,砰的一声,都是灰飞烟灭。”
管翀感叹道,“最先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越大越觉得这其中高高在上的味道,令人很不舒服。”
李德听得不太明白,管翀的声音持续下去。
“黄巾贼是他们可以摆在台面上的军功,是乱匪,是搞的民不聊生,杀官屠吏的邪道。”
“……是砧板鱼肉。”
管翀眯眼看向辽阔汪洋,寒冷的天气中,没有一条鱼浮出水面。
“就是没当成人,更没当成刀。他们都忘记了一点,鱼也罢,人也罢,甚至飞蛾,哪怕再渺小,也都能自断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