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气候一日寒过一日,尤其入夜后到太阳升起来这几个时辰,真真就是透过衣服往骨缝里钻。
胤祥还执意跪在书房。
苏培盛热茶奉了一遍又一遍:“殿下,刘大人和几位太医看过,皇上是一时情绪过激,加上这几日劳累过度,没有大碍。只是刘大人给点了宁神的香,皇上这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您……还是先起吧?”
“不必。”
胤祥见他刚撤了茶水又送上了热帕子,皱了皱眉:“你在我这里打什么转?去里头伺候吧。”
怡亲王在书房长跪不起这种消息,若是传到外头,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好在方才这两位主子就把旁人都打发了,如今也就只他能进来。
苏培盛“哎”了一声,退到门口,又犹豫着停下了,到底还是转了回来:“殿下,请恕奴才多嘴……奴才有几句话,不说出来,心里实在放不下。”
胤祥“嗯”了一声:“你也要劝我?”
苏培盛咬了咬牙:“从前皇上亥时就寝寅时起身,膳食也从无疏漏,如今娘娘不在,皇上虽从未发作您,可心里急得不行,这一个月来睡着的时候,怕是还不如从前一旬多……”
“殿下,奴才不懂朝廷大事,也不懂班禅说过什么了不得的话。可奴才知道,若是娘娘……不在了,皇上只怕、只怕也康健不了。”
再这样下去,多好的身子骨也经不起糟蹋。
“去年往蒙古去的路上,皇上和娘娘闹了些误会,不过几日功夫,皇上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可后来在库伦,皇上虽病了一场,但娘娘日日陪在身边,奴才瞧着……”
“皇上人是病着,可心里是畅快的。有几回,还借着病着的由头,要娘娘时时陪着。奴才从小就在皇上身边伺候,即便是皇上年纪尚幼时,也从未见过皇上有这般、这般……依赖旁人。”
胤祥没有抬头,却也没有阻止苏培盛说,只静静地跪着。
苏培盛也跪了下来,砰砰磕头:“殿下,奴才斗胆,求您别再与皇上置气了,救回娘娘吧。”
胤祥沉默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出声,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仿佛跪在地上的只是一个躯壳。
陪伴雍正三十年,苏培盛可以说是看着胤祥长大的,对这位主子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他没有指望自己这几句话就能说得动胤祥,只是这些天看着皇上这样焚膏继晷昼夜难安,实是忍不住。
苏培盛又磕了个头,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
刘裕铎用的安神香配方是还是和池夏、年妃一起商议探讨过的。
去掉了那种腻味的甜香,改用柑橘清香为底,融合了一点微甜的果香。
雍正在这熟悉的气味梦了一夜过往,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念念”。
雍正皱了皱眉,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晕倒前的事:“怡亲王还在外头?”
“是,殿下还在书房……跪着,”苏培盛不敢隐瞒:“奴才劝着先去值房歇下,殿下也不肯。”
他不说,雍正也猜得到,要是苏培盛能劝得动,那就不是胤祥了:“什么时辰了?”
“快到寅时了。”苏培盛看了看自鸣钟,从昨晚开始,怡亲王跪了快三个时辰了。
雍正没再犹豫,将案边的一份诏书抽了出来:“早朝叫免了吧,你去一趟,让有事的到书房来回话。”
念念,你到底会在哪?
有那个野心勃勃的“系统”在身,只要任务还在推进,想必不会让你面临绝境。
苏培盛背过头抹了一把眼睛,赶紧打起了精神上去:“皇上?”
苏培盛“哎”了一声,一边给他披上外氅:“外头飘了一点雪。”
今年的雪下得早,才堪堪入冬,就迫不及待地飘下来了。
到寝殿到书房的这几步路,雍正却走了许久,推开书房门时,肩上甚至落满了星星点点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