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已近酉时。再过两炷香的时间,天色就暗了,皎月高悬于空,月光泼洒在冰冷的墙面上,夜色冷清清。
聂府陇水阁里,刘氏揉着眉心倚在榻上,翠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捶着腿,手上使着力,可呼吸声却极轻。翠竹知道,刘氏已经很久未曾如此心烦气躁,若她稍有不慎,只怕项上人头就会搬家。
刘氏并未看跪在地上的婆子,只是闭眼低声问道:“那两个丫鬟处理掉了?”
“回夫人的话,那个乱嚼舌根的下等丫鬟已经服了毒,老奴吩咐人拿草席卷了扔出去了,未曾有人注意。至于二小姐身边的兰芷,老奴刚刚已经将其毒哑,待会儿就喊人发卖到西街的下等窑子里。”刘嬷嬷敛声屏息,生怕说错一个字眼。
刘氏捏了捏眉心,一双美目微睁,目光凉飕飕滑过刘嬷嬷的背脊:“再派几个机灵的盯着张氏,别让她在府中出了什么事。我听说,百潇班那个唱戏的伶人秦小莲是张氏的远房表亲,她在外面找了个姘头,若是那姘头和张氏有了什么首尾,秦小莲一怒之下买凶杀了张氏,倒是有可能的。”
在刘氏眼里,传话的丫鬟没轻重,要了一条命便罢了。可兰芷作为聂莹的贴身丫鬟,护主不利,罪大恶极,生不如死才是她想看到的下场。
至于张姨娘,她更是欲杀之而后快。
只是早些年,她看张氏还算一条好狗,帮她做了不少事,又能掣肘聂钦其他的小妾,她便发了善心许她多活几年。
这次本想让张氏死得其所,成为霍祈出事后的替罪羊。可这条狗如今不仅不听话,还帮着敌人反咬她一口,那及时杖杀才是应该的。
不过,如今聂钦还未回来,她若不声不响在府中处置了张氏,只怕毁了她在聂钦心中温柔小意的形象,也惹得外人猜疑。可若是张氏自己不忠,死在伶人手里,那就与她无关了。
“奴婢明白。”刘嬷嬷嗓音微微发抖,刘氏的狠毒她并非全然不知,可也好几年不曾见刘氏如此狠辣,一出手便是三条性命,饶是她也不禁害怕。
刘氏瞧不上刘嬷嬷那外强中干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随即摆摆手:“退下吧。”
刘嬷嬷如释重负,捏了捏衣角,又揩了把汗,急急掩上门退了出去。
聂莹坐在刘氏身旁的杌子上,等刘嬷嬷退了出去,那张懵懂无知的天真笑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恼怒:“娘!兰芷这丫头我用顺手了,非得让她死吗?”
刘氏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聂莹,那眼神似乎是在说聂莹的怒气有多不入流一般:“她不死,以后只会为你制造更多的麻烦。你记住,兰芷今日之死皆是因你而起,我要了她一条性命,是为了给你个教训。”
聂莹知晓刘氏的脾性,平日里虽宠她如眼珠子一般,可若真动怒了,就连聂儒都得脱下那层荒唐玩笑的皮,在刘氏面前敛了脾气。
她不敢再发脾气,只好努了努嘴:“左右不过是个丫鬟,死便死了,娘开心就好。只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外人少不得议论我和表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