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满京都只怕都没人相信,被整个司天监捧在手心上的唯一嫡传弟子,到达景祯皇帝所赐子爵封地的第一天,就在越秀剑阁承受了酷刑一般的利刃刮骨之痛。陈无双全身都被曲线曼妙玲珑的裴锦绣以雄浑真气禁锢住,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只觉碧心指间那片柳叶形状的薄刃好像是一丛炙热的火焰,灼烧在他骨髓深处。
风流倜傥的白衣少年不是没受过伤,被黑铁山崖妖妇的乌木簪子刺穿右肩那回,受的是皮肉之苦;硬抗了驻仙山五品修士孙清河一剑,受的是断骨之痛。而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让人生生以利刃割开血肉,在骨骼上刮去附着的毒,仿佛识海里所有的神识都不受控制地集中在痛处,把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放大了数十倍。
偏偏越疼就越清醒,托着他身子的侍女含泪看着他衣服被汗水层层打湿,沈辞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着,指甲都几乎要刺进柔软的掌心里去。碧心手上的动作既稳且快,但那该死的跗骨之毒数月时间里浸染得很深,饶是她尽力加快速度,也整整刮了一炷香功夫才停下动作。
柳叶刀一停,端着铜盆的女子立即把深褐色的药汤泼在陈无双的伤口处冲洗,而后碧心把刀扔进盆里,清脆的响声还未停,手里的白色药粉就洒了上去,这才取出干净纱布绕过少年腋下层层包扎起来,长出一口气虚弱道:“静养半个月,右臂及肩不可用力,当可痊愈。”
谷雨忙抬头连声道谢,小心翼翼把自家主子的身体扶正平躺在床上,裴锦绣点头收回真气,陈无双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常半仙仔细瞧了两眼,嘀咕道:“这小子怎么不喊不叫的,该不是疼得太狠,傻了?”
沈辞云好像生怕脚底下有动静,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轻声唤道:“无双,无双?”双唇都没有多少血色的少年缓缓回过神来,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下,有气无力道:“辞云啊,你···你得帮我个忙。”
谷雨见他神志清醒,狠狠瞪了眼口无遮拦的邋遢老头,感激地跟裴锦绣和两个回春阁修士道谢,而后借了那个铜盆准备去接水回来,好让陈无双稍后擦洗擦洗身子,沈辞云也放下心来,道:“你但说就是,只要我能做得到,绝无二话。”
陈无双微微点头,虽然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起来,但还是能感觉到阵阵钻心疼痛,龇牙咧嘴道:“把姓常的老货拖出去,别污了···陆师叔的院子,狠踹他几脚。”裴锦绣听到他竟然是让沈辞云帮他揍人,不禁莞尔一笑,碧心两人也是摇头哭笑不得,出了门嘱咐谷雨几句就告辞离开。
沈辞云当然不能真把气得跳脚怒骂的
常半仙拖出去打一顿,做做样子把邋遢老头拽出门在院子里好言劝慰,厢房里只剩下一个躺在床上的病恹恹少年,和放在流香江万花丛中都堪称尤物的越秀剑阁长老。
裴锦绣没有急着走,玉手轻轻一招就把屋子里的竹椅虚空摄了过来坐下,等了一会儿见陈无双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呼吸平稳下来,才轻声笑道:“无双公子确实不凡,如此剧痛还得忍得住一声都不吭。”
少年暗自腹诽,要不是修为不如你高,公子爷非得找机会把你压在身下,听听你能不能也一声不吭。裴锦绣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是如此猥琐之事,只当他脸皮薄不肯承认,又道:“其实我有两件事想问你,不是不挑合适的时候,是山上事务繁忙,今日过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机会。”
陈无双有些诧异,头一次跟这位以女子之身位列越秀剑阁长老的修士见面,她就有事想问,这多少有点交浅言深的意思,可毕竟刚刚受了人家祛毒的恩情,又不好拒绝。自从跟自称剑山结穗人的严安在猎户家附近见过面聊过那一次,少年就对越秀剑阁没有什么好感了,而且对那位跟陈伯庸地位相当的靖南公爷还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