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又道:“秦缘,我死之后,你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把我忘了……你要……你要娶妻生子,要儿孙满堂……你福泽绵长,要活到一百岁……我们今生今世……做不成夫妻,那便来生来世再做夫妻。”
秦缘拼命摇头道:“谁知道有没有来生,我不要来生来世,我要今生今世!云娘,我要你活着,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想着来日方长,谁料却是时日无多。
她纤细的眉头紧蹙,道:“你要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秦缘将她揽入怀中,悲痛万分,低头垂泪,泪水打湿在她的脸上,他忍住痛,点头含泪:“好……我答应你!”
她虚弱地一笑,又道:
“等你……等你百年之后,我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你。那个时候,我可能不再如现在这般漂亮……到时候你瞧见了我,你千万莫要……莫要害怕啊!我会戴着你送我的发钗,你看到这发钗便能……便能认出我了。”
“秦缘……秦缘……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去投胎做人……这样,来世我们就能再续前缘!来世,我若不太好,生得不漂亮,脾气也不好,你也莫要……莫要嫌弃我。我下辈子……要做……要做你的妻!”
“嗯!”秦缘拼命点头,道:“我一定会认出你来,不管你下辈子脾气有多坏,我都会娶你,爱你,疼你,怜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云娘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是他身上才有的味道,带着男子气概,带着一种令人安稳的气息。她贪婪的嗅闻着,要将这种味道深深的留在脑中,带过奈何桥去。
他们这一生没有开始的情感,她希望来生能够继续,那个时候她希望自己不是他的敌人,只是一个承欢膝下的小女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女人。而他,也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们要彼此爱到天荒地老,爱到白骨同穴。
云娘微微闭上了眼眸,仿佛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她躺在他怀中,如在梦中呢喃,低低地道:“谢君给我以偏爱……此生负君春三月……来世……来世共赴鹊桥见!”
她说完,双眉紧蹙,那毒药开始发作,她只觉浑身疼痛万分,黑红的血水从她嘴角渗出,她痛得抓紧了秦缘穿在身上的斗篷,斗篷如水轻颤,满地月光碎裂。
在一阵痉挛抽搐后,她终于垂下了手腕,如同一只被风吹落的纸鸢。那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重重地砸在地上,叮的一声滚落而去,最终碎成了两半。
秦缘脸上落下的泪水一滴滴砸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痛如刀绞,将她带着余温的尸体紧紧抱入怀中,仰头痛哭:“云娘”
守在屋外的两个人听到屋内的叫声,终究闭上了眼眸。
眼泪落在雪地中,寂静无声。悲伤如同这十二月的寒冬,寒彻心扉。
屋内的人低声抽泣着,带着压抑的哭泣声,是他身为男子汉不愿让人听到的隐秘悲哀,是他对这场无疾而终的情爱的祭奠。
百里桃花和乘鹤万里走了进来,乘鹤万里捡起了那摔碎在地的玉镯。
秦缘
用颤抖的手轻轻擦拭着落在云娘脸上的泪,眼泪是不能落在死者身上的,否则她心有牵挂,会走得不安详。
乘鹤万里将玉镯递给秦缘,道:“断玉为念,这只玉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你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吧。”
秦缘紧紧握住了那两节断玉。
百里桃花眼中含泪,道:“我们把她殓了吧,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死在哪儿就葬在哪儿。”
秦缘点了点头,然后脱下自己穿在身上的大氅,将云娘的尸体包裹起来,他要让她带着自己的体温入殓。
秦缘抱着云娘缓缓走入风雪里,雪花静默地飘零,红墙绿瓦,天地一片苍茫,此刻的他显得失魂落魄,浑浑噩噩。
云娘死后,百里桃花、乘鹤万里、秦缘三人寻找黄金宫殿的兴致已然全无,但他们的悲伤并不影响人们寻找黄金宫殿的脚步,江湖中人仍在不停捣腾着那四件神器,试图破解这最后一句“蓝鸟栖息之地”,所指之地究竟在哪儿。
君雪楼独自一人坐在楼阁之上,裹着狐裘,斜靠在红柱上,听着屋檐上银鱼铃铛在风中轻响。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为了保护千里月,按照约定,他交付了他的妖骨,黑玦国换来了难得的和平,而千里月也不用再上沙场,闲来无事,她也开始作画写诗打发时间。
君雪楼将脑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伸手环绕住了她纤细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军在做什么呢?”
他低头看了看那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强忍住笑道:“可是将军,你的字……啊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千里月转头瞪了他一眼。
他嘴角含笑地道:“将军打仗是好手,可这写字就差强人意了!”
千里月一把将他推开,道:“谁说打得了仗的人就一定能写得好字,你竟然笑话我!”
君雪楼踉跄着摔到了椅子上,千里月拿着毛笔走到他的身边,将毛笔在纤细的手指中转了一圈,用笔杆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眯眼一笑道:“还说我呢,我看阿郎你是越来越弱不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