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轻抬玉指,抚上琴弦。
大约心境不同,此曲由她弹来,更多了几分情感,缠绵悱恻之意更甚。
朱樱听着曲子,耳边似乎还响着玉娘的声音。
“母亲孤伶伶一人独自带着奴家,在边关苦熬了几年,终是熬不下去,临死前,将奴家托付给相熟的商队带回帝京,原以为在帝京还能寻到一两位亲人,谁知亲人都早已过世,为了生计,奴家只能委身于此,以色事人……”
琴声高亢,杀声四起……
再渐渐低落,哀惋沉痛……
“苟活二十年,奴家身无长物,唯一有的只有这首母亲留下的曲子,让奴家还能偶尔回想起父亲母亲在世时的快乐时光……”
奈何,奈何……
原来,到最后,什么都敌不过世事的无奈。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玉娘的手指轻轻从琴弦上移开,交叠着放于膝上,低眉垂首,似乎还沉浸在琴音的世界里。
朱樱也低垂头,虽此次并未流泪,但心里的难受似乎更甚那日。
两人都没言语。
好一会儿,朱樱才抬起头,“玉娘,你想离开这里吗?”
玉娘一愣,抬眸望了朱樱半晌,唇角慢慢涌上一抹苦笑,“奴家无一技之长,离了这里,又能去哪儿?”
“你若想离开,我会想办法为你找一个安身之处。”
玉娘看得出朱樱是认真的,并不是想消遣她。
脸上露出感激之色,但,仍是摇摇头。
“多谢少将军好意。奴家在这儿已习惯了,这里的妈妈待我们还好,姐妹们也不错。”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这里,还能时不时的见到那个人。
她没想过能与那人怎么样,就是这样能偶尔见上一面,于她已是莫大的满足,若离开了这里,她还有什么理由再见他呢?
垂下眼睑,将这句话和着心事一起掩藏在眼眸深处。
朱樱见她执意,也没再劝。
打开随身的荷包,里面有几锭碎银和一张百两的银票,将银票拿出来,放在面前的琴凳上,起身准备离开。
玉娘看了银票一眼,既没推辞,也没露出高兴的表情。
见朱樱要走,起身朝朱樱福了福身,“少将军慢走。”
朱樱顿了顿,回望她,想了想说道:“你若有事,可去靖武侯府寻我,只要我在帝京,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好。”
语声虽仍淡淡,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玉娘知道,这句话相当于是给了她一个承诺,看着朱樱离去的背影,一抹欣慰的笑容爬上了她的脸颊。
虽离开了那间雅室,耳边也没有闻之心伤的琴声,朱樱的心情仍然沉重。
没想到那些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们,为国捐躯后,留下的后人境遇却这般凄凉。
她细细想了想,朝庭对死者虽有抚恤,但微薄的抚恤金又如何能养活没有谋生手段的孤儿寡母,象玉娘这样的,大约不在少数吧。
可她又能怎样呢,就象她没办法改变战争一样,她也没办法改变这样的事实。
她唯一能做的,是带领朱家军守好大雍关,让大魏朝没有战乱之危,让其他人不受生离死别之苦,保更多人安康。
门外守着的小丫头见朱樱阴沉着脸,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敢多问,颤着腿在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