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三日前六扇门率部围堵五城兵马司之后,两个衙门在大理寺门口又动起手来。
六扇门虽然只有五六人,但有了范小刀、赵行的加入,五城兵马司的三十余人根本不是对手,就连牛大富看得起劲,也挑了一个比较瘦弱的对手,利用庞大的身躯将他压在地上,狠狠的修理起来。
丁一站在一旁,并没有出手。
他之前是江湖人,这种没有意义的争斗,逞凶斗狠,他并不参与。
诸葛贤余当然也不会出手,毕竟是从四品的官员,你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不过是从六品,若是亲自动手,岂不自跌身份?冯千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次冲突因范赵而起,两人又偏是记仇之人,不知觉已挨了十几拳,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可两人偏偏又十分有分寸,只伤皮肉,虽然看着狼狈,又没有太大的伤。
冯千金心中憋了一口火。
他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可他却咽不下这口气。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堂堂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若是打输了,以后怎么在京城混下去?
跟六扇门这种半公门半江湖人打架,自然讨不到半点便宜,可是他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这件事后面还涉及到钱驸马,他打输了不要紧,但丢了驸马爷的脸,那就麻烦了。
然而,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自己带来的人不少,可个个都是草包,尤其那个刘统领,平日里夸夸其谈,现在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抬头一看,看到了陈公公的马车,正停在路边,帘子掀起一角,似乎在驻足观瞧。
想到之前两个衙门打架,也是他前来说和,于是喊道:“陈公公救命!”
“驾!”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离去。
大理寺旁边是都察院,适逢正午,一众御史开完会,正准备出去吃午饭,见证了这一盛况。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到处惹事生非,盯着各衙门、大臣不放,就连大臣衣冠不整,甚至某个王爷建了个茅房位置不对,都恨不得上书参上一本,如今有了这么好的素材,又岂能错过,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起来。
现场显得极为滑稽。
两个衙门的人打得不可开交,还有一群观众指手画脚。
“马上就是月底了,何御史,你这月的弹劾指标完成没有?六扇门和五城兵马司打架,可够咱们写一阵子了。”
那位何御史还颇为傲娇,他漫不经心道:“打年初,我就给自己立下规矩,不再弹劾三品以下官员,要弹劾,也得弹劾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或者封疆大吏。五品以下的衙门,有什么好参的?”
先前那人连笑道:“那是,何御史乃大明三大言官之一,前不久写得那一道《弹礼部尚书赵焕教子无方疏,洋洋洒洒三千字,字字珠玑,振聋发聩,令在下看的叹为观止,自愧不如,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天赋。同样是两榜进士,你为何却如此优秀?”
何御史呵呵一笑,“哪里有什么天赋?我只是把别人喝茶逛青楼的时间,用在写弹劾奏折上而已,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赵尚书那一表弹劾,也是我引经据典、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论据,可谓是近几年来的得意之作!想必此刻,已经递在了龙书案头了吧。还别说,用澄心堂的纸,文思如尿崩,下笔如泉涌。”
“若是能将赵尚书参倒,那大明首席言官之名,非何御史莫属了。咦,这个打架的,不正是赵尚书的公子赵行吗,听说今日在堂前受审,怎得现在又打起来了?”
这时,一位个头矮小,身材枯瘦,在一众御史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御史忽然道:“听说弹劾赵尚书之事,何兄是受人指使,京中有个非盈利组织给了你一笔不菲的钱财,怕是事出有因吧?”
何御史脸色一沉,“我弹劾赵焕,纯属于公义,秦兄如此说,怕另有所图吧?”
很快,两个衙门胜负已分。
六扇门以五对三十,完胜五城兵马司,收手之时,五城兵马司的人躺了一地,冯千金更惨,直接被揍成了猪头,说话都漏风,口中却不依不饶,“诸葛贤余,今日之仇,兵马司必加倍奉还。”
诸葛贤余悠悠道:“打官司,打官司不行,打架,打架不行,你们兵马司唯一还有的本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说罢,带着众人离开。
都察院的一名御史见状,“在下忽然肚子不舒服,各位同僚先去用餐,我稍后就到。”
“我也忽然肚子不舒服,咱俩一起去吧。”
“我不饿了!”
当御史也不是一份容易的事,都察院的考核又极为严格,每月都有十篇弹劾任务,京城就这么点官员,写严重了得罪人,写轻了影响仕途,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素材,又怎能错过这个机会,众人饭也不吃了,纷纷回到都察院,研好笔墨,搜肠刮肚,准备对这两个衙门进行一场最深刻的攻击!
两大衙门,当街打架,成何体统!
朝廷的脸面何在?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之时,先前那一位瘦弱的秦御史,并没有跟风,他回到离都察院不远的家中。这个小院不大,是他入京为官二十年来唯一置办的产业。
秦御史沐浴更衣,在书房中点一炉檀香,从柜中取出一块端砚,又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墨锭,一脸肃穆,认真研磨起来。这块墨是当年入都察院时,他恩师的赠礼,南唐李廷珪的松烟墨,研好之后,刹那间满室皆香,取来题本,提笔写上了一行字。
正是这份奏疏,一场朝中的政治风暴,即将揭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