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森寒,森寒的恐惧。
“段冥!这是怎么回事!”我惊魂未定,激动的声音在这黑暗而恐怖的山谷中荡出层层回响,“你既有照明的焰火棒,为何不早些拿出来?这两匹马…到底是什么兵刃这样可怕,竟能——”
却见段冥并未回话,只是颤抖着注视着眼前两匹马儿的残尸。
良久,他才凛然站起身来,左手将火光微弱的焰火棒丢在一旁;右手缓缓抬起,在空中连划三圈,一瞬间,身边的空气呼啸着涌起,仿佛流动得越来越快,尚未辨明这是否是我的错觉,段冥便已推出掌去——却见他这掌推得极慢,却似蕴着排山倒海之力,掌风经过之处,原本融弥一团的雾气霎时顺着疾风向前散去。
掌落风去之时,清冷而皎洁的月光已然洒在了这片被鲜血染遍的土地上。
是御风之术。
我记得当初在桃销楼时段冥曾与我提及,风便是存在于这浩然天地之间最常见的元素。所以,我们修习风属内力之人相较于修习水火**四属的高手,优越之处便在于,我们可以随时利用空中的风力。而若内功精深到一定程度,还可以做到增风,缓风,生风,止风,甚至于改变飓风的方向。适才他这一掌推出,便是以内力催生出足以驱散雾霭的大风,助我们脱离险境。
“归萤小心,他就在附近!”
沉沉思绪被段冥喝止,却见他一步跃至我身前举剑相护,神色警备的盯着地上的马腿道,“若我猜得不错,这世间再无其他兵刃有此神威,便是尾教龙潭仙云的九曲魇凩斩无疑了!据闻此斩乃是古倭国机括神匠所铸,由数把九尺长刀头尾相连而成,可在极远的距离之外将人斩于马下,可谓悍猛至极。适才我之所以未曾用焰火棒照亮或者用掌力散开雾气,便是为免打草惊蛇。若是在远处便被仇翁发现,我们再想近身杀他怕就难了!”
我恍然大悟,直觉却只是绝望的告诉我为时已晚。
段冥的掌力纯厚绵密,掌风直将那团混沌而诡异的雾霭推出十丈开外。而就在山谷遥远的彼端,我依稀看见两根红漆斑驳的柱子上顶着一层残破的绿瓦——仿佛是一只狭小而简陋的凉亭,亭内雾气又重又浊,直似这片山谷中的雾气都是从那里散出的一般。
我瞪圆了眼睛,却仍无法将亭内那一方狭小空间瞧得真切。
正自迷惑,只见迷雾深处遽然飞出一把巨大无比的双头紫金长刀,破势如风,呼啸着便直直向我与段冥的方向砍来。定睛细看,那长刀尾处的另一把刀锋锋背却是镂空出一个大洞,由三节极粗的钢索连接着后面另一把同样的九尺长刀,第二把之后还连有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归萤快闪开!”
见我愣神在原地,本已躲开攻势的段冥纵身跃出将我扑倒在一旁。再次抬头,却见十数把首尾相连的刀链最前端的刀锋已然深深嵌入适才我与段冥站立的那一片土地。
风声呼啸,亭子那头的链首猛的一甩,那长可二十丈的笨重刀链便如一顷紫金色的狂暴巨浪怒吼着涌动起来。这一次无须段冥提醒,我一个打挺灵巧跃开,出剑便与段冥默契的使起了灵犀九式中的第一式情起微时。
此招原就是男女初初相遇两心悸动的外化,既有暧昧的试探,又有情热的痴缠;既是自作聪明的伎俩,又是真情实意的守护。我与段冥此起彼伏的闪动身影,且攻且守的抵御着犹如一条狂暴巨蛇的长刀锁链的迅猛攻势。
然而便是我们的身法足够灵动可保自身周全,却也是无论如何伤不到远在山谷那头的敌人分毫。饶是段冥频频出击分散那链头刀锋的注意,意图让我趁机欺身上前到那亭中与之近战,奈何那长链却似乎并非只有固定的十余节大刀,反而每每在我意欲前冲之时从那小亭深处便又甩出数段,弯绕盘旋飞速舞动,径自将前路守得严丝合缝,完全无从突破。
我一壁连连躲着迎面横竖左右飞砍过来的巨大刀锋,一壁心中暗暗震惊——据段冥,所言仇老前辈已是百岁有余,便是内功登峰造极,又怎么可能以凡人之躯,挥舞得动这千万斤重的长刀锁链?
远处段冥却无暇神游,却见他左闪右避间向我投来一个坚毅的目光,我立时心领神会,用力的点了点头,腕上急转将訇襄剑舞成一团赤红光圈,脚下仍是情起微时的灵动步伐,剑招却同段冥一样换作了更为凌厉的凤凰翙羽。
却听谷中原本呼啸的风声立时变得尖锐刺耳,段冥在远处的那一头亦将侓慛剑舞得虎虎生风。一青一红两把神兵直如凤凰清啼,翙翙振翅便向山谷深处一同飞去。谅那一条长刀锁链再如何翻涌咆哮,也无法同时抵挡一凤一凰两只神兽的如风攻势。
只见段冥一步跃起飞向天空,那链头剑锋急转方向便向后刺去。遽然当啷数声,原是段冥手中呼啸飞旋的訇襄剑已然将第四节和第五节长刀的链接钢索利落斩断。那适才还发疯一般涌动的长链失了数段链头,便如一只被斩断蛇头的巨蟒,顿时死气沉沉的扭作一团落在了地上。
仇老前辈,你的九曲魇凩斩的确是九曲连纵,难守难攻。只是今天实在不走运,你遇上的是“红香绿翠”的灵犀九式。便是再精绝的路数,在这尾教的无上秘术面前只怕也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一声震彻耳膜的巨响突然充斥山谷,我惊惧无比的看到那方小亭中迷雾深处,竟然又飞出两条一如适才那条被段冥斩于身后的长刀锁链。遥向段冥往去,他的脸上亦是如我一般的错愕神色。却见前方呼啸,那两条长链正一左一右的分别向我与段冥飞来。
我忙仓皇而不失敏捷歪身向旁边一闪,而段冥却仍自在空中尚未落地,眼见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便猛的向前推出一掌,他的身躯便被绵密的掌风推回山谷入口,虽然未能如我一般近身成功,却也到底在千钧一发间在巨大的锋利刀锋下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