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唐靖一人坐在一节枯木之上,旁边战火的硝烟还未散尽。
宁宁静静的守候在他的旁边,按照他的吩咐,阻止所有前来探视的人。
“他还没恢复过来吗?”
吕少白在不远处担忧的望着唐靖,此时的他,完全不像平常那般意气风发。
整个人仿佛被人打断脊梁骨一样,神情落寞,死气沉沉。
宁宁的心中虽然不无担忧,但在外人面前,她却不愿意表露真实情绪。
而且,从始至终,她都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哥哥,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度过这道心理难关。
“给他点时间吧,他现在需要时间,平复一下心情。”
吕少白苦笑。
时间嘛?现在最缺的其实就是时间啊!
“那你等他心情稍微好一点,告诉他,我们公主打算见他一面。”
唐宁不悦的皱起眉头,本能的感到警惕。
“封赏大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还有什么事?必须要哥哥出面吗?”
“这我也不知道。”
吕少白怂了怂肩膀,满脸无奈。
虽然他出身高贵,然而,早在来之前,他的父亲就嘱咐过他。
此次作战,一切全凭公主大人意愿,自己不得擅作主张。
再加上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从小就心思深沉,即便,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自己,对于她内心的想法也全然无知。
宁宁点了点头,随后,吕少白识趣的告辞。
此时月上中天,不远处,一堆堆篝火点燃,照亮了这片昏暗的空间。
所有人欢喜的架起一个个行军锅,然后,将今天缴获而来的战利品摆放在一旁,随手取用。
对于军人而言,自从上了战场,所有人便已做好死的觉悟,能够在此之前饱餐一顿,便是最大的满足。
宁宁转头看向唐靖,此时的他,依旧保持着目光呆滞,魂不守舍的模样。
轻轻叹了口气,宁宁终于下定决心,放缓脚步,来到他的身边。
“大哥。”
唐靖头也不抬的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吗?”
唐宁内心感到一阵刺痛,但依旧克制住自己,道明了来意。
“齐国公主似乎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
随后,唐靖起身,随意的拍了拍屁股,便要前往中军大营。
“大哥!”
在唐靖走出两步,即将和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宁宁下意识的喊道。
唐靖木讷的转过头。
“还有什么事吗?”
唐宁一时语滞,但等她的目光和唐靖交汇,感受到对方眼神当中的痛苦,宁宁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再度恢复以往那无数次,令唐靖感到治愈舒心的和煦笑容。
“早去早回。”
唐靖内心之中最柔软的某个部位,一阵触动,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再度迈开的脚步,却不在沉重。
中军大帐并非位于整个战场的最中央,或者整个部队的正中央。
自从开战以来,齐国以绝对毋庸置疑的实力夺得盟主之位后,齐国公主所在的营账便自动升格为中军大帐。
依照她的布置,五国各自将部队依照实力划分为三个纵队。
最左边,是魏国和韩国的部队,两个国家实力相对较弱。因此,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负责佯攻和牵制对方。
中间,则是齐国的部队。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牵制并伺机歼灭敌人的主力,也是这场战争绝对主角。
至于,燕国和赵国的部队,则游离在侧后方,居中接应,一旦其中一方承受进攻,支撑不住,则进行机动支援。
这是姜雪在考虑到现实情况后,不拘泥古法而进行的灵活应对。
韩,魏两国以步兵为主,燕赵两国则多骑兵,若将他们按照传统的应对方式混杂,则既无法发挥出步兵的稳重,也无法发挥出骑兵的灵活。
所以,她大胆创新,力排众议,坚持以一己之见,将原本就互相有隔阂的四个国家,按照各自的亲密程度划分。
诚然,如此一来,极大限制步兵的灵活性,以及,大大增加了骑兵的不稳定性。
但这样一来却彻底的激发了各自的能动性。
士兵发现自己的友邻部队是自家的盟友,也极大地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综合考量,这是一个利大于弊的优秀选择。
不得不说,齐国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除了自身雄厚的实力之外,层出不穷的人才,才是真正的核心要素。
若韩、魏两国也能有如此多的人才,即使实力弱小,但长此以往,也并非不可翻身,但很可惜的是,现在两国并不具备。
打从一开始,吕少白似乎就并未走远,因此在唐靖刚一出来就立刻碰到了他,紧接着,唐靖便在他的指引之下,来到齐国公主所在的营帐。
“唐兄,接下来就要靠你了。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够私自进入公主营账的。”
吕少白在门口停下脚步,歉意的看着唐靖。
唐靖回以一个微笑表示理解,然后,就迈开腿走了进去。
帐中灯火通明,两名侍女恭敬的侍立在两旁。
一个端着铜盆,一个举着洁白的丝绸丝巾。
“公子,请净手。”
长得秀色可餐的侍女,在唐靖进来之后,立刻下跪,将铜盘举到齐腰的高度。
另一名同样颇有姿色的侍女,则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只是将丝巾递了过来,摆出一誓不罢休的姿态。
下马威吗?
唐靖冷眼旁观这一幕。
不知情的人,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多半会感到飘飘然,但很可惜的是,经过现代社会各种信息的洗脑。
唐靖清楚的明白,有时候,恭敬和吹捧也是一种计谋。
不同于其他的计谋,恭敬的态度,本身不会让人感到反感。
他会犹如附骨之疽一般,不知不觉的,让你忘记对方的危险性。
唐静清楚的知道,在数百年之后,有一位长者,将这道计谋运用到极致。
他利用十年来不间断的吹捧示弱,让他的对手知不觉中,飘飘然到忘乎所以。
而这个人的名字,熟悉三国的朋友,一定不会陌生,因为他叫做司马懿。
而同样的方式,在千年之后的远东岛国,同样再度上演,证实了人们从来不会在历史上吸取到任何的教训。
不知道,当丰城秀吉,看到关原之战的德川家康,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当机立断的除掉对方,以至于最终酿成灭门之祸?
吹捧的毒性,就像罂粟和彼岸花,绽放的时候美丽而又梦幻,只有品尝过,方才知道它所带来的痛苦,可惜,等你翻然悔悟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这个计策不属于任何一位兵法大家,而是由人们自发而生,衍生出来的群众的智慧,其名为捧杀。
“若我说不呢?”
唐靖打算刻意刁难对方,以便观察他们的反应。
果不其然,两位侍女,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跪姿。
唐靖见状,心下更加笃定。
随意的洗了一下手,唐靖拒绝了擦手的请求,而是胡乱在衣服上摩擦了两下,就当擦过了。
两位侍女见状,并不强求。极有礼貌的屈身行礼之后,便匆匆告退。
唐靖走不出三步,迎面而来,又是两位娇俏的少女,颜色比刚才两位还更加优越。
“公子,请更衣。”
两人一个捧着一整套紫色加金线的丝绸制的长袍,另一名侍女,则捧着一顶紫金冠,看样式与吕少白头上戴的并无二致。
这一次,唐靖不再拒绝。顺从的,让他们脱掉自己身上穿戴的衣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两位侍女在帮她宽衣的时候,手指时不时的,会往他胸膛以及腹部撩骚两下,惹的他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才熬到两位侍女满足猥亵的欲望,就在他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眼见另一位少女即将为自己戴冠,唐靖及时出手阻止了她。
“紫金冠的话就免了吧,我头发短,戴不了那个。”
“没关系的,唐公子。公主早有吩咐,说唐公子的样貌异于常人,头发简短,因此要我们将紫金冠两边各穿一个洞,底下用丝带绑护。”
还真是用心啊,如此一来,唐靖就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换好衣服之后,两位侍女又抬来一面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唐靖竟有些陌生。
只见铜镜中的少年,样貌虽不算俊秀,但眉宇之间那种傲然与自信,以及身上所穿戴的紫色长袍和头上所戴的紫金冠,却恰到好处的掩盖自身的样貌劣势,将他的气质凸显了出来。
“唐公子,不瞒您说,即使以婢子的见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像公子如此优秀的人才。”
左边的少女,望着穿着打扮停当的唐靖,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右边的少女也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