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舜钦酒醒了一大半,笑道:“北曲惯用套曲,既有幺篇,为何偏偏无赚煞尾?”
幺篇指的是同一曲牌的另一首曲子,而赚煞尾就是煞尾,乃是北曲套曲惯用的结尾之曲。
这就是俗称的同牌三连曲。
同样身为名侦探的酒豪陈执中呵呵一笑:“小乙是当局者迷,这全套戏演下来,几时看完?”
他端起角,向秦琪道:“如此好戏,当浮一大白!”
宋代一角约等于宋斤一斤三两,宋斤为十二两。
也就是说,这一角酒,便是后世的一斤半。
那么问题来了。
听戏之前,陈执中刚刚与苏舜钦满饮过一角。
见陈执中一仰脖,如喝扎啤般一饮而尽,秦琪已经追悔莫及。
永叔哥哥,咱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成不成?
您这朋友圈太凶残,我这点儿可怜的不到二斤的酒量,实在混不下去。
你们喝的真是四十二度的御酒?不是不到四度的哈啤?
他心中流泪,举起分酒器,啊呸!酒角,咬咬牙一饮而尽。
刚登场的张珙张君瑞,及时唱了一段解救了他。
诚如陈执中所言,这剧本被删减了不少唱段,因此,到戌时中,五本二十折便全部演完。
合家欢大结局后,莫昀馨、耶律槊古这些娘子们感动得不能自已。
喜欢吃瓜的勋贵们也纷纷拊掌。
平心而论,《西厢记的确精彩。
但秦琪这桌都是什么人物?
除梅尧臣、苏舜钦两大文豪外,这一桌人,包括最没文化的陈执中,将来都会拜相。
简而言之,这桌人都是大宋顶级人才。
因此,他们对这通俗而不够豪放的爱情戏有些不满,也就可以理解了吧?
陈执中借着酒劲儿拍案而起。
“不爽利!忒也不爽利!大郎,换三国演义!”
吃瓜勋贵们只愁瓜不够吃,当即起哄:“刚刚戌时中,长夜漫漫,换三国!”
小娘子们喝了些甜酒,此刻微醺,加之她们都已熟读三国,对这历史钜著颇为期待,也起哄附和。
秦二郎冷眼旁观,运指如飞默默掐算。
卦象仍未有丝毫改变。
于是他含笑继续看戏。
早有准备的任二郎长笑道:“好!换戏班,重新布景,演三国!”
秦琪被这桌人灌了不少酒,又清楚此厅内之人,对自己不但无丝毫恶意,且都颇为欣赏自己。
于是,喝高了的他开始放飞自我。
他一招手:“笔墨伺候!”
他这桌众人精神一振。
这厅内之人集体兴奋。
机灵的小厮递上纸笔,小乙哥“唰唰唰”现场作曲编曲。
原版《三国演义主题曲一蹴而就。
他从袖中抽出柯亭笛,高喝道。
“高大郎,高二郎!”
打了大半天酱油的高廷赞兄弟,屁颠屁颠凑上前。
高廷赞看过几遍曲子后用力一拍大腿。
“小乙高才!某拜服!二弟,哥哥弹琴你吹笛!”
一个醉汉两个武夫赶走布景的戏班子,霸起了麦。
酒量无上限的欧阳修看过曲谱后哑然失笑:“光你俩可不成!彦国哥哥,你拉奚琴弟打鼓。”
他看向苏舜钦:“子美,你也别闲着,吹号角!”
其余人坐不住了。
韩琦自告奋勇:“永叔,哥哥我吹笙!明仲哥哥打板如何?”
梅尧臣不甘人后:“箫笛不分家!”
陈执中也凑热闹:“某与永叔一同打鼓!”
于是乎,空前绝后的伴奏天团就此诞生。
苏舜钦吹号角,陈执中、欧阳修打鼓;富弼拉胡琴,韩琦吹笙;曾公亮打板,梅尧臣奏箫,乐圣高怀德俩孙子弹琴吹笛。
厅内众人瞠目结舌。
勋贵们幸福得险些晕过去。
天啦噜!我们一帮大老粗…
是不是清明时我们给祖宗们烧香用对了姿势?
祖宗显灵了!
这帮平时正眼都不瞧我们的雅士们,居然要当场表演!
他们只恨自己没有能录像、能拍照、甚至能直播的智能手机。
秦二郎俊目一亮。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