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庙见。
所谓庙见,便是新娘回门见过家中老父母,于祠堂中祭拜,以告妇成。
醒来蔡琰已不在,刘诚起身穿好衣袍,打开门,却见寇白门在院子里独自打整花草,白衣胜雪,神情专注,看起来却又心事重重。
与蔡家娘子成亲是皇帝刘宏下旨赐的婚,虽说两情相悦,却多少有媒人说合的嫌疑,琴棋书画享誉寰宇的蔡琰蔡昭姬,总让人觉可远观、不可亵玩。
眼前的寇白门则不同,她不是姜儿丫头整日无忧,性子火辣,放在后世,更像有执念,唐?吉诃德般与风车决斗的勇士,何况相识甚久,与之相处,平等而有趣。
如今明媒正娶了蔡琰,红颜知己寇白门却依旧无名无份,新人甚欢,旧人遇冷,刘诚心中委实过意不去,这般心态,便如嫖娼被人逮了个正着,全身一丝不挂站着,周围都是戳人脊梁骨、拍照发朋友圈的人在看……
三妻四妾虽好,刘侍郎却还未迈过心里的坎,他突然想到,自己尚且罪孽深重,也不知那皇帝刘宏,知不知羞!
说起古代婚配三观,玄德公亦有一桩趣事可窥。
史上,接替陶谦入主徐州之后,刘备令三弟张飞戍守,自己出兵抵御袁术,但张飞喝酒误事丢了徐州不说,还将自家兄长的妻妾留在了徐州城为人质。
张翼德羞愧难当,情急之下便欲拔刀自刎,却被刘备劝住,他痛哭流涕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便是那句“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将猛张飞套牢了一生,致死相随。
刘备算枭雄,一生抛妻弃子、拔腿跑路的事做过不少,煮酒论完英雄后,攻打东吴时,皆是如此。
笑说后来玄德公被孙尚香拽着的耳朵问:“你可是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又把我当作何物?”
刘备无奈道:“夫人勿恼,彼时因为我穷,没想到将来还能有新衣服……”
微微一叹,迎上去,刘诚勾住人细腰,不无歉意道:“白门怎不多睡一会儿?”
寇白门扫去花枝上重重的积雪,瞄了自己一眼,浅浅一笑,“不睡了,琰姐姐比我起得还早,再睡,与之相比岂不成了懒惰之人。倒是刘郎你,怎不去蔡府,如此岂不失了礼数?我观姐姐她独自出门,姿态柔弱需人搀扶,定是昨夜睡得不好……”
话一出口,两人便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刘诚捂着脸一阵咳嗽,折腾了一宿,天明才歇,莫说蔡家娘子,自己这双腿尚且打颤……
想来那丈人也不愿多见自己,刘诚自圆其说道:“今日有要事,还需进宫一趟。”
寇白门并非妒妇,古代女子从一而终,大多也并不阻挠夫君婚事,若是不能生产,还会从旁帮着说合。
她腾出手来,帮着整理好衣冠,嗔怪:“既是进宫,怎可不修边幅,还有,眼看便是年岁,哪里还有懿旨伴读的道理,那皇家要守岁闹新,难道寻常人家便不用……”
“为夫也想不透!”刘诚宽慰两句,看看天色便要出门,回头,又见寇白门守着花枝残叶失神,询问:“白门,可还有不妥?”
寇白门开口,“你可知,香君妹子去了?”
“去了?去了哪里?”刘诚大吃一惊,些许伤势,不是说养几日就好么?
“不晓得!”寇白门摇头,以态观之,刘郎或许还是对香君妹妹有情的,只可惜阴差阳错,“下人来说,香闺里一切照旧,只是少了常用衣物,还有那丫环萍儿,也一并没了踪影!”
她那贴身丫鬟萍儿,就如斗儿跟寇白门一样,虽是主仆,实情同姐妹,萍儿不在,只怕人真是走了。
李香君如此不辞而别,连封书信也没有留,再见不知是何场景,天大地大,又不知此生能否有缘再见,这便是寇白门埋怨的原因。
今日一早,刘府上下喧嚣过后冷清不少,王维怕刘宏强留为官,带着郭嘉早早溜了,许是回了广陵,许是猫在烟花之地吟诗作对,并无所忧,只是那李香君一介柔弱女流,加之兵荒马乱,又能去得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