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等到大学毕业,哥哥告诉了弟弟他所在的城市。弟弟这才发现,两人原来一直都在同一个城市。他来不及感慨,第一时间往哥哥给他的地址赶。到了以后才发现那是一片工厂区,而哥哥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工作生活条件都相当恶劣的血汗工厂。他满怀愧疚和激动,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已经很多余额的银行卡,开始寻找哥哥。
“然而当他几经周折来到哥哥的宿舍门口时,发现门口停着警车,一大群人正在围观。他走上前去,发现两个警察正把衣着褴褛,带着手铐的大哥推上警车。
“弟弟大吃一惊,跟着警车去到了派出所,也见到了哥哥。两兄弟在派出所抱头痛哭。哥哥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哥哥并不是在工厂打工,而是在建新厂房的工地上打零工,因为临时知道弟弟今天要来,想去跟包工头请假,然后结一点欠的薪水,好去买一套干净衣裳,等下跟弟弟一起吃个饭,再给点钱给弟弟用。谁知道包工头不但不肯发工资,还说如果请假就算旷工,要扣一个月的工钱。哥哥知道身边的工友们都跟自己情况差不多,身边不会有什么多余的钱,实在是没办法可想,所以就在工头下班的路上等他,准备再求求他,让他帮帮忙。
“谁知道那工头等他说完他要给钱给弟弟上学,就开始出言不逊,说就你这样的农民工,你弟弟肯定也没什么出息,还给钱给他上学,你们这群臭苦力根本就是浪费粮食之类。本来哥哥是个很善良的人,平时人家怎么说他都没有关系,但是一说到弟弟,他马上按捺不住,怒火中烧,从旁边操起一把铲子就劈到了工头脑袋上。打完人以后他倒清醒了,拿着工头的电话叫了救护车报了警,就在那里等警察来抓他。”
程守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眉再也没有插半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时候,见程守明稍作休息,问道:“那工头的伤怎么样?”
程守明说道:“那工头其实伤得不算重,就是轻伤。按理说,这事就重了来说,也就是故意伤人罪,加上哥哥还有救助和自首情节,又是过激伤人,应该是轻判,基本上就是缓刑。谁知道那工头一定要咬死他报仇,所以在公检法找了很多关系,最后要判他持械抢劫,至少是十几年。
“那天弟弟去看守所看哥哥,告诉哥哥其实自己出息了,一定会找人帮忙,疏通关系,请最好的律师,帮哥哥打好官司,等哥哥出来以后,回家去买大房子给哥哥和爸妈一起住,哥哥如果想上学就去继续上学,如果不想上学就娶一个当地最漂亮的媳妇,开心幸福地过下半辈子,把前面吃过的苦都忘掉。
“哥哥很开心。他说他当时走出家门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等到这一天,会听到弟弟跟他说这些话,所以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两兄弟开心得泪流满面,就好像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
“然而第二天,弟弟接到了看守所打来的电话,说哥哥在里面自杀了。”
说到这里,程守明抿紧了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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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枯水季,尽管北风呼啸,天澜江里的水也波澜不兴,只能轻轻拍打两岸,声音低沉,仿似在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