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姑娘的庄子再往西十多里路,有个叫陈家村的地方,曾经出过一个举人。因其幼年时父母双亡,家中有些财田,族亲颇有侵占和苛待之意,便在二十多年前中举后变卖了家产,携妻带女上京春闱,后一直都没有回来。一直到了七月,忽然来了几十号人,还出了兵丁,厘清了他的族地,赎回了原本卖出去的二百亩地,建起了二个卷棚院子,到了十月,更是来了百十号人,运回了三具棺椁落葬在了他的田地中,周边的便做了祭田。
等棺椁落葬后,一大一小二个卷棚屋子就都住了人,算来倒有四五十来个人。很多都是骑马佩剑持刀的侍卫。看起来住在正房的那位少年应该十分富贵才是。
那到底是什么人呢?没人敢近前去探视,但有人猜测是举人的后裔,这三口棺椁该是举人、举人娘子和女儿才是。若果真如此,这少年的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西边的卷棚屋子是个三进院子,庭院很是宽敞,正房虽有五间但比较狭窄。如今站在正房门口的正是二姑娘所见的那位十二三岁的少年,在他身后除了小魏子还有梅姑姑等六七个侍女。
徐伴伴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公子,祭奠物事俱已备齐,请您上祭了。”
几百步开外就是埋葬三个棺椁的地方,圆圆地建了二个坟头,高出地面丈五,具是用汉白玉做的围档,坟前是一座双檐攒尖顶四面碑亭,上书着:“显成恒公陈氏夫妇、显妣真懿夫人陈氏墓”。左边的只写着:“不孝子立。”没有落款。若是外人看见,怎么看就觉得怎么奇怪:这母亲不和父亲合葬,倒是和外祖父母葬在了一处,也没个名字,莫非是被休?合离?
厅碑前七鼎六簋,放着三牲九礼,牛、羊、猪、鱼、腊、果、稷等物。香烛燃起,和着西北风,左飘右荡,欲明欲灭。
公子站在亭前,眼睛透过那块亭碑,看到了五个多月前月华殿的寝殿。他的母妃,不,那时候还是华嫔,躺在床上吃力地嘱咐他:“离他们远远地,再不要去查什么真相,也不要争。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娘便能瞑目了,你记住了吗?”最后一句话,华嫔声音忽然提高了些。
看着娘撑起身子满是期待看着他,他忍着痛恨含着泪点头:“记得了,儿子去余杭,父皇已经准了。”他伏在床边压抑着声音痛哭不止:这仇母杀弟之恨让他如何忘怀,如何罢手啊。
第二天娘就去了。父皇加封华妃,葬入皇陵。而她的真身和那个生下来就死了的男婴和她父母的骸骨都秘密运回了南边,华妃的故乡。
他的弟弟,因着落地而亡,连个葬身之地、碑文都没有,母妃舍不得,就合在了一个棺椁。他也被父皇打发去皇陵守孝,其实来的是余杭乡下。
“公子,该行礼了。”徐伴伴轻声提醒着似乎神游天外的九殿下。
公子,不,是殿下。文曦陛下第九子钱郦稷,收回隐隐含着泪意的目光看向祭桌上的香烛。
他的母妃一生坎坷,先是随父母历经艰辛来到京城,再遭遇父死母病花光了积蓄,最后母亲病重不治而亡,她孤苦无依无力葬母,只得卖身于前来招宫女的嬷嬷。在宫中又吃尽了苦头,九死一生才有了他,虽然陛下恩宠无比,却也招到了其他嫔妃的嫉恨,趁着父皇因前朝兵灾之乱多日不进后宫之便,下死手害了母妃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