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声敲响不久,船身微微一动,不一刻已掉头往南而行。行不到一个时辰,便金乌西坠,只见晚霞满天,烨烨如火烧炙烤,远山层染淡淡似烟纱轻挽,帆影点点荡起碎金一江。
亥时停船,卯时起航。一路顺风顺水不一日过了聊城。二姑娘再不似当初一般万事惊奇、目不暇接了,而是静下心来,读书写字画画了。
右手提着画笔,左手支颐,二姑娘看着窗外隐约的落日心思飞得远远。王维有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虽不识大漠景致,却能感悟炊烟直与落日圆的安闲宁静。三叔说本有《舆地纪胜》一书最是合适她看,书中所述正是以杭州府为轴心,概览浙西路、浙东路等形胜、山川、学馆、寺观、题咏等。可是不知箱笼里是否有,便是有,也不便翻找啊。三叔还说要在淮安下船,住了客栈待上三四日,届时便可请沈叔带着去逛市集。市集哎,从来不曾逛过。三叔又说天下万物皆在淮安,南货北物,东进西出。各色人等往来不息,方言迥异、服饰殊特。还有酒肆、茶馆和书局等,繁盛更甚燕京。燕京的风华不曾见识,倒是可以先去领略一番淮安的民殷财阜。嗯,到时候就可以去书局看一看。三叔还说东西南北珍馐佳馔。。。“嗯?。。。”
寒兰和青浅本来坐在旁边做着针线活计,偶一抬头看见自家姑娘两眼发光光,嘴角有涎水亮晶晶,呆呆地一动不动。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寒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姑娘,姑娘您醒醒神啊。”寒兰上前用手在二姑娘跟前摇了一摇。
“嗯?。。。”二姑娘一个不小心,笔上的墨汁滴了下来,晕上了一幅刚画就的“牧童横笛图。”寒兰姐姐真是坏透了。二姑娘觑着替她擦涎水的寒兰,脸色微红。
“啊呀,这可怎么好,好好地一幅画怎么就被墨汁給点坏了呢?”寒兰十分惋惜,拿起画来左看右瞧,眉头都皱了起来。青浅也过来看了画,连说可惜了。
二姑娘拿回画来,歪着头想一回,展颜一笑:“寒兰姐姐,这不碍事的。”说着便在那个墨团的位置添上寥寥数笔。而后吹了几下,再递给了寒兰。
寒兰一看在原来墨点的地方多了一只小狗,怎么看怎么像雪枕,可是那雪枕不是白的吗?这雪枕成了墨枕,可也传神。寒兰看自家姑娘的画,怎么看怎么喜欢。
青浅则偷偷看向姑娘,见她看着窗外,无限怀念地念叨:“不知雪枕怎么样了,在别人家里还过的惯吗?她可是每日要吃一口燕窝炖蛋的哦。”
青浅暗暗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若是知道它已经惨死在了仆役的脚下,还不知怎么的伤心难过呢。因此笑嘻嘻地劝慰她:“等到了钱塘,再抱一只来养,只是姑娘再也不要让她吃燕窝炖蛋了。”
二姑娘看着青浅,摇着头,神情有些低落了地说:“吃完了这些燕窝,便是我也再不吃了。”前日船娘送来一只黄芪炖母鸡,说是要五百个大钱。一两银子才换一千个大钱,五百两银子只能吃一千只母鸡,原本在家每日都要五只母鸡五只鸭子,还有猪肉羊肉鲜鱼活虾等等,如此算来一年三百六十日,分到每日都不够吃三个鸡了。二姑娘愁啊,五百两银子真的好少好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