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先生,”蒋醉余拨通电话,“这周五我想请一天假。”
“当然没问题。你要去找新工作吗?我可以问问它是什么吗?”老板一口答应,饶有兴趣地提问。
蒋醉余不太习惯他标准西方人式的热情关切,仍乖乖回答道:“我通过了《美食之王》的报名筛选,准备参加海选。”
听筒那头陷入沉默。
蒋醉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美食之王》如今已经播完了四季,风评和热度都在稳定上升,每一位进入正赛的选手都会获得极高的知名度,哪怕一轮游也有餐厅争相雇佣。
很多生活条件不好的选手都在这里实现了逆天改命,何况还有世界名厨评委的倾力教导,对衣食无忧的厨艺爱好者也有极大吸引力。
因此,节目每年正赛前都会有三轮筛选。
第一轮并不需要现场烹饪,只是提交报名资料。表格里除了基本的个人信息和厨艺概况,还要求附带一份完整的做菜视频。
通过资料审核的一百人可以参加地区海选,在西方各个地区一共遴选出百余人进入预赛。
最后一轮预赛则要求厨师们聚集到节目拍摄地比拼,评委也由正赛的三位评委亲自担任。而能真正成为正赛选手的只有十二人。
对蒋醉余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今年《美食之王》的赛场轮到了女王国,算是他比较熟悉的地方。
可不论如何,这个节目针对的都是西方人。
当灯塔国人为了南北式炸鸡争辩的时候,当雏菊国人思考今天吃哪种形状的面条时,当板鸭国人从小吃惯了街边或高档餐厅里的各不相同的海鲜饭的时候——
他接触的最多的却是对西方人来说的“异域风情”华夏菜系。
故而在外人看来,他天然地对西餐不熟悉,很难在比赛中走得太远。别人改良过数次的菜品他甚至没听说过,是很可能的情况。
但蒋醉余自己知道,从前的厨艺生涯让他有机会与各国厨师交流,在知识储备上他不弱于任何人。
“你放心,”他轻描淡写地对老板道,“我研究过很多西餐菜谱的。”
“好吧,我相信你的华夏风味能够征服评委的,祝你成功。”老板也不过多纠结,鼓励道。
“你要是入选了,可以来找我给你录亲友应援视频哦。”
蒋醉余这才想起来,节目正赛选手是要每人有一支个人介绍视频的。讲讲自己的经历、梦想,展示亲朋好友的支持,以及一点海选和预赛场面,成为鲜明的角色名片。
亲友……吗?
挂了电话后,蒋醉余轻轻扯了扯嘴角。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大多有种紧绷感,激励着他咬牙向上攀爬,直到大学都没能结识一位交心的朋友。
娱乐圈资源有定数,更是形成了人人都想踩着别人上位的畸形生态。
出国以来他郁郁寡欢,也很少抽出时间或金钱参加社交活动。
从出生到现在,这似乎是第一个对他说出“朋友”二字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并不令人厌恶。
他放下手机,马不停蹄地准备起自己的海选菜品来。
地区海选是整场比赛中时间最宽裕的,一共有五小时的时间,随后由评委进行观察和试吃,只有前两名才能出线。
蒋醉余带着趁手的厨具赶到海选现场的时候,大厨房里已经有了三四十人。
他是踩着海选报名的死线提交的资料,号码是最靠后的九十九号,料理台安排在厨房角落。
他自己倒是很喜欢这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位置,唯一的苦恼是太靠边角也很容易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那是个亚裔吗?”他听到一道带着雄鸡国口音的声音。
那是他们女王国北部赛区的评委,一个拿过美食奖铜奖的法餐厨师——雄鸡餐听起来实在太怪,人们只好找了它的别称。
另一个人表现得对选手和节目效果很熟悉,大概是赛区导演之类的角色:“不,是个来工作的纯种华夏人。”
“我可不信纯华夏人能在这个节目里捞到什么好运,”评委语气有点夸张,“我的天哪,我对华夏菜一点兴趣都没有,希望他不要给我端来一盘黑乎乎的大肥肉。”
蒋醉余:“……”
爱红烧肉人士表示强烈谴责。
他一边擦着方片菜刀一边静静听着,那两个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讨论声并没有多小。
导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但他是个纯华夏人。”
“你知道的,我们还是个综艺节目,”导演说,“如果一个华夏人能够进入预赛、甚至正赛,那将会引发多少讨论。何况……他很帅。”
评委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他是很帅。如果他没有差得很过分的话——”
蒋醉余不打算再听了。
为了让自己的名额名正言顺,他要表现得格外出众。从基本功到色香味,呈现最好的视觉效果。
我可是个前演员啊,他漫不经心地想,演员知道自己在镜头前怎样的动作和角度是最完美的。
很快,随着导演简单介绍完规则,比赛正式开始。
蒋醉余将牛腱子肉切块,在锅中煎出焦褐色后盛出,在锅中继续翻炒大蒜、洋葱、胡萝卜、番茄块和番茄膏。
他在杂蔬中加入香料和清水,锅壁上的焦化层溶入汤汁,将水染上漂亮的棕褐色和肉香。
牛肉和蔬菜汤纷纷被倒进炖锅里,蒋醉余趁着炖肉的时间拿出一小盒圣女果,开始做盐渍番茄干。
鲜红的果子在烤箱里慢慢缩小,变得褶皱。他特意挑了糖分较少的品种,酸味中夹杂着少许甜意浓缩。
外表平平无奇,一口咬下去却有浓郁的番茄香在嘴里炸开,与腌渍用的盐味相辅相成。他把果干拿出来一粒粒整形成球状,列队摆在案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