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曾为沛县主吏掾,虽主管人事入出,却对账目计算的“四柱结算法”颇为熟悉。
所谓“四柱结算法”,即旧管+新收-开除=实在。简单说就是每一笔记账都是单独的,但是每一笔单独的记账之后的开支剩余,也都是有其单独的追踪记录,有剩下的作为旧管,没有剩余就归初。
就拿府库存粮来说,每年来统计府库收支结余,就会用去年剩下的数目加上今年新入,再减掉开支。
好处显而易见,每一笔数目都是按照逐年累计得来的,一般不容易改动新账。
但不足之处也很明显,就是只要从最初的账目做手脚,往后的存根越久,越难查询账目的实际对错。
而萧何当初为主吏掾时,自对此计算方法有过研究。
他随即开口说道:“大人,账目计量乃用之数数,一可作二,亦可作十,若入十出一,亦可记做入十出十......”
“若是按照大人的办法,以最近的账目来对数,自然查不出头绪,因为如果最初的账目在结余上动过一次手脚,后续的账目计数自然就都是对的。”
郭正闻言眼前一亮,却也不得不细思极恐起来。
最初贪墨九成结余,照此每年都能以出入和损,然后按照空账贪墨九成结余,长此以往......
郭正他不敢再想下去。
而后又继续听萧何说道:“只要找出最初两年的账目来核实有无更改痕迹,即可查明真相。”
郭正点点头,适才扫了张、侯二人一眼,说道:“赵雷、林鹏,把初账目找出来核对字迹。”
......
与此同时,咸阳,治栗府。
一群佐账属官忙的满头大汗,成堆的账目书简几近把他们半截身子埋在里面。
而一旁,许行悠然的盘坐在案几上喝着茶水。
“陛下,您这次是打算直接......”说到这,治栗内史梁上允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许行笑笑,并没有回答梁上允的问题,反而抿了一小口茶水说道:“你作为大秦的粮袋子,你认为每年征收上来的粮食货物数目是否都对?”
梁上允点点头,适又摇摇头道:“若按照陛下先前所述,臣便不敢保证,这诸多氏族之中,是否有人敢于连年结余作假账目,吃空国库。”
许行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朕以为,大秦的军费很高,而赋税很低,所以是导致国库如此拮据的根本原因。”
“然而待朕查阅往年的征收账目之后,朕才发现,这军费虽高,赋税也的确很低,却并非是导致国库空虚的根本原因。”
梁上允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这点他深有体会。
以往战争频繁,消耗甚大,却也恰好能做到收支平衡,而今数年无战事,国库反而越来越空虚。
虽然这其中不乏军队扩张的原因,但帝国同样在大量拓荒土地用以农耕。
按理说,这几年下来,哪怕偶尔遇到一两次旱灾,洪涝,导致收成减少,但也不至于像眼下这样,只够支撑帝国大军数月的开支。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帝国之初并没有“四柱结算法”这种记账方式,一切还要从左相李斯推行郡县制度之后,慢慢改良才有了“四柱结算法。”
“而这么一算,只要佐账们找出十年前的府库出入结余账目,然后与地方郡县的上报数目核对,即可查出谁做了假账。”
许行点了点头,又有些无奈。
这些时日穷病导致他夜不能寐,无意翻看账目,这才想到帝国氏族为什么这么肥,被他宰了三次依旧不痛不痒。
郭正那边,应该也想到这一点了,毕竟那可是萧何啊...许行抬眼看了看门外逐渐暗淡的光线想到。
他对萧何有着盲目的自信。
毕竟老古人的才能智慧,通过这几个月的皇帝生涯,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一个能够让“无赖”翻身斗地主成为最终赢家的智囊,他有理由无条件信任其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