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列国战势焦灼、新战局的涌现,似乎都没能影响到赵国那难得的宁静。
政治的革新、内阁的组建皆异常的顺利,新的政治体系运作如常,这次重大的变革,罕见的没有流血事件的发生。
赵雍觉得革新成功的根本原因,除了他个人威信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旧有权利分配的妥当。
此次旧制改革其实相较胡服令、屯田令而言,并不涉及到赵国中低层的:百姓、庶民、还有那些新增的屯户。相反,制度的完善,还为底层军民的日常生产、生活提供了保障。
新法所剥夺的只是那些顶级贵族的‘些许’权益,譬如安平君赵成所代表的贵胄、世家。
赵豹猝死最有希望坐上相位的应该就是赵成。可是现在不仅连唾手可得的相位没有了,就连原本的刑律主官也没有了。
虽然新任的司徒之职,再加上那什么阁老的身份,在外人眼里也和往日的相邦无甚区别。但实际的权利却是天差地别。
然而他们皆无可奈何。说不好听的,旧制改革并非是针对‘他们’其中的一人,而是一群人。但相较的他们所面对的,也并非只是赵雍所代表的王权,还要加上另外一群利益既得者。
若是将赵国比作一块糕点,王权便同持刀之人,虽然分给‘旧有贵族’的那份少了,但是更多的人却分到了比往日多的多的分量。
那部分到手的权利,分割的便是原本属于旧有贵族的。
没有强烈的反对派,当然还有另外一点,人心。
以赵成为首的旧有贵族体系,也非无知之人,身为赵氏宗伯,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新制的对于赵国的益处,但他也能感受到新制为赵国所带来的些许改变。
他虽然贪恋权利,却也有大义在心。
权势并非是无限的,赵雍只不过是提前打碎了固有的器皿,让其中被禁锢的欲望四散流淌。
若是想争夺更多的权利,便去奋斗、去打仗、去耕战!
希望才是根本,才是动力,才是一个国家强盛的关键。
其实剥夺底层民众,或许能取得更加显著的效果、功效来的也会更快。
但赵雍知道,若真那样做了,无异于饮鸩止渴。
现在来看,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是成功的。
赵雍现在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在这个农耕时代,知识还未普及的时代,王权也只能依赖这些世家贵族,因为只有这些世家,才能给这个国家提供人才,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
旧有世家的消亡,定然会伴有新世家的崛起,赵雍也从不奢求什么万世的功绩……
他所推行的军制的改革、政治的改革都是在为版图的扩大做准备。
接下来赵国的目标便很明确了,那便是扩军、备战,养精蓄锐,以待战机的出现!
……
……
郢都,楚王宫大殿外。
张仪眉头紧皱,时不时就朝着高台上的那座宫阙瞄上一眼。他现在的心情可谓十分之忐忑,就连面容间那一丝从容也是强装出来的。
若非是秦军的将士卖命,死死的拱守于武关一线;若非是重金贿赂了楚廷重臣;若非是多年前布下的那枚棋子。他恐怕连来郢都的机会都没有。
想起那人对自己说的话……张仪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事有不成,他也只能自刎于楚国,以保全咸阳的妻儿了。
突然,在他再度抬头的一瞬间,隐隐看到了一模糊的身影从楚王大殿内走了出来。
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那道期盼已久的‘之音’。
“宣,秦相张仪,入殿觐见。”
“秦相,请把。”身旁的宦者朝前引道。
张仪长吁一口气,转身对着宦者拱了拱手道:“还请向王妃问好,有劳了。”说罢张仪也不再理会宦者的反应,转身朝着高台上的大殿行去。
及身入殿,张仪顺目扫了一下两侧的楚臣,只见左徒屈原果然不在场,他心中顿时一喜,消息果真不假。屈原而今还在前线。
张仪收回心神,恭敬地对上首的楚王揖拜道:“张仪拜见大王。”
“数年未见,秦相别来无恙乎?”熊槐面带笑意道。
“拖大王之福,外臣一切尚好。”张仪笑着回道。
熊槐点了点头,看着下面一脸镇定的张仪,他一时还真有点摸不透秦国的虚实。
他之所以愿意见对方,亦是因此。
楚国挥兵十万欲趁秦国疲弱,一战灭秦。
可原本以为的一马平川、直捣咸阳没有发生,而是在武关前一僵持便是三个月。
每每听到前线传来的战报,都让熊槐一阵的揪心。
楚军前线作战不利,外加群臣和爱妃的奏言,他最终决定、暂且听听这秦相嘴里能蹦出什么花来。
“秦相此时入我楚国,有何见教啊?”
张仪赶忙到揖道:“见教不敢,当是为秦、楚两国之邦交。外臣来楚,只为能与楚修好。”
“哦?与楚修好?”熊槐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秦国有汝这个为秦、楚修好的卿臣,实乃是大幸……既然秦相说与楚修好,寡人便听听秦相对修好又有了什么新的见解。”
张仪恭敬揖道:“吾王曾向外臣说起,他平生推崇之人莫过于楚王,推崇之国莫过于楚国。而外臣首选出仕之国亦是楚国,无奈缘分不至。外臣仕秦多年,多向秦王言之秦楚之好;使楚多次,亦皆盟誓修好。十数年来秦国与楚国从无开战、交恶之先例,秦之大患为三晋、为燕齐、曾有东征伐齐、北上攻赵之举,无奈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