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漫长的似乎比她初初成为华二姑娘,听到一个接一个的噩耗时,熬过的一个又一个长夜加起来还不止。
她仰头看着天空的北极星,一点一点看着它移动的轨迹,数着距离,数着时间。
东方的晨曦破开乌黑的夜时,华平乐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
她知道她不能等下去了,攀着麻绳拔出兀自插在山岩中的半截断笛,看着那狭小的洞口缓缓合上。
这才回了山顶,将麻绳等物扔下山崖,又清除掉脚印等痕迹。
将一切都复原后,华平乐迅速下了山。
不多久,马蹄声就渐渐近了,她隐约看到了左琼楼的身影。
左家的人果然有点本事!
她本来招呼了孟姜和苏鲤灌醉左琼楼,不想左琼楼油盐不进,滴酒不肯沾。
她也不好做得太过,反倒惹人怀疑,只得作罢,没想到他竟是最早寻来的人。
左琼楼很快就到了跟前,见了她一愣,“酒酒?你怎么这么早到这来了?”
华平乐抱臂反问,“你又怎么到这来了?”
左琼楼沉吟,显然是在想措辞。
华平乐撇嘴,“假话就不必说了,我就是烦你们这些说话不爽快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左思量右考虑的,我看你也不要叫什么左家大楼了,改叫左家大扭捏好了!”
左琼楼失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昨夜感觉到落华山有异动,本想立即来看,不想贵府侍卫不许我们外出,怕出意外。
我想着也不是大事,山间夜里要是遇到什么野兽,我的确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就等到天亮后来瞧瞧”。
华平乐立即装出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异动?什么异动?”
左琼楼摸摸下巴,“我只感觉到了山体震颤,天象似乎也有异动。
只我学艺不精,具体什么我却是看不出来的,我先来瞧瞧,回去再问问师父”。
华平乐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如果他看出了九方凤看出来的东西,绝不会轻易被华府的侍卫拦住,也不会还有心思在这跟自己闲聊。
“好了,我已经说了,该轮到酒酒说了吧?”
华平乐就哼了一声,“我每天清早都来啊,爬落花峰,王爷说可以练我的身手,而且,我喜欢落花峰”。
“爬落花峰,”左琼楼沉吟,“我和你一起”。
华平乐怀疑打量了他一番,“你不是改去做神棍了么?功夫没丢下?”
左琼楼失笑,动作夸张地挽起袖子,“小瞧人了不是?我们比一比?”
华平乐双眼晶亮,“比就比!怕你啊!”
她要是阻止他上落花峰,肯定会引起他怀疑,还不如跟他一起去。
如果到时候他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在落花峰顶毁尸灭迹什么的,可比在这山脚容易!
左琼楼很快就发现,他根本就比不上华平乐脚下平稳,动作利落,甚至他都比不上她力气大!
这落花峰果然不负盛名,十分陡峭不说,还基本找不到可着力的地方,简直就像一面倾斜的石镜!
他手脚并用,不一会就手足虚软,气息不稳起来。
反观华平乐简直就可以说是如履平地,动作轻松不说,还能在他前后左右打转嘲讽他!
偏偏越往上爬越陡峭,到后来他几乎都立不住脚,再看华平乐还是如履平地的模样,他几乎要怀疑她是在鞋底装了什么机关,能牢牢地吸附在山壁上。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认输算了,山脚处有喊声传来。
他听着是左天师的声音,下意识回头,脚下就吃力不住,往下仰倒。
他大惊下忙挥舞着双臂想要保持平衡,这样的动作在平地做来自是简单,在这陡峭的山壁上,却是杯水车薪。
他根本控制不了脚下滑动,同时身体往下倒去。
他暗暗叫苦,眼看着就要摔下山去,只得用双手胳膊护住头脸。
这一掉下去,缺胳膊断腿的那是必然,只希望能勉强保住一条小命。
他死死护住头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剧痛,不想却感觉到腰间缠上了什么东西,一股极大的力道生生拉着他止住了他的仰倒之势。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华平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师兄这功夫可是丢得厉害啊!”
左琼楼,“……”
没死,也没缺胳膊断腿,被嘲讽几句,那都是小事。
左琼楼稳住身形,小心作了个揖,“多谢师妹救命之恩”。
“谢倒不用谢,记着就是,总有一天,我是会跟你讨还的”。
左琼楼死里逃生,心情极好,面对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华平乐,笑盈盈道,“该当的该当的,师妹随时来讨,为兄一定竭尽己力”。
华平乐扫了他一眼,“那你记好了”。
她刚刚其实动过见死不救的念头,只转念一想,左天师已经到了,左琼楼又明显所知不多,于大局没有影响,倒不如先挣个“救命之恩”来得划算,这才救下了他。
左琼楼直起身,想要解下缠在腰间的飞爪,华平乐哼了一声,“系着吧,省得一会你又站不稳,又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左琼楼悻悻摸摸鼻子,没敢逞强,就这么由着华平乐拉着慢慢下了山。
山脚处,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左天师拿着个罗盘来回走动,他身边跟着的山羊胡老头正是钦天监。
萧明时、苏羡予和年鱼坐在马上四处打量着,不远处是胡伟毅亲自带着一大队锦衣卫护送。
华平乐心下一沉,政和帝竟是派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左天师到底看出了什么?
她现在是华二姑娘,自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当下冷笑道,“锦衣卫都出动了,这是想干什么?平了我这落华山?”
萧明时忙道,“酒酒你别误会,是那个左天师看出这落华山有异动,父皇才遣我们来看看,跟你和皇姑母没关系的”。
“异动?什么异动?”
萧明时哼了一声,“谁知道什么异动?钦天监都没看出来,偏偏他一个江湖道士看出来了,妖言惑众罢了,偏偏父皇还就是信”。
华平乐怀疑打量了一眼左天师,这才收了脸上的戒备,上前见礼。
左琼楼也硬着头皮跟着见礼,萧明时扫了他一眼,冷哼,“原来左小天师也在,左小天师这一大早跟着酒酒想干什么?”
华平乐对他和左琼楼的恩怨心知肚明,却只当不知道,笑道,“师兄是来陪我爬落花峰的,还没爬到一半呢就爬不上去了。
我刚才还在笑他,做天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