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止一人哭着,睡意全无,眼见着天都亮了,心知他或许不会回来了。
她擦了擦眼泪,预备躺下睡觉,哪知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小姑娘紧张忐忑地推开窗子,探出头——
许徵那张漂亮却少些血色的面孔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柔止愣住了。
许徵没料到她来得这样快,刚要开口道歉自己回来的晚了,却发现了小姑娘肿得好似核桃班的眼睛。他又是吃惊,又是心疼,叫她,“扇扇,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咻”一声钻回屋子里。
许徵知道她是害羞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他看去了,简直哭笑不得,隔着窗子哄道:“是我不好,回来的晚了,叫扇扇伤心了。”
可不管他怎么说,小姑娘都不肯开窗户再看他一眼。
柔止坐在屋子里,捂着自己的眼睛,又是委屈,又觉得羞愧。她已经七岁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呢?哭得这么丑,还被他看去了……
许徵的声音戛然而止。
柔止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再说话,不由有些失落,探出头,推窗看去——
少年的身影像一只轻巧优雅的鸟类那般进了屋子,柔止被惊着了,后退一步,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呆呆地看着他。
许徵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怀里哄道:“是我不好,扇扇是不是哭了一夜?给我看看好不好?”
柔止埋头在他怀里,摇摇头,闷声说:“不要……丑。”
许徵一怔,旋即柔声:“不会,扇扇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小姑娘。”
他千哄万哄,小姑娘才把脸抬起来,许徵便亲自拿了软布,沾了水,替小姑娘擦了擦脸。
他纤长的手指托着女孩儿的下巴,一点一点地替她擦拭面上的痕迹,那双漂亮清俊的眼睛里头映着她的脸。他动作极小心柔和,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宝贝。
柔止怔怔地望着他,忽地道:“哥哥,你身上,怎么有血的味道。”
许徵一怔,随意寻了个说辞糊弄小姑娘,“兴许是赶路太急,不下心哪儿被划着了。”
小姑娘不疑有他,只是三令五申要他把外袍脱了检查一番。许徵颇为无奈地看着她,板起脸说:“扇扇都七岁了。”
柔止小脸一红,又嘟囔着让他自己回去上药。
许徵方才问她:“昨儿只是因为我,所以扇扇才这么伤心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低声说:“昨儿爹爹也不在,我祖母为难我和阿娘,又说要阿爹纳妾,又说阿娘善妒要休了她……”她说着,眼圈儿又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许徵抱着小姑娘的手紧了紧,眸光略显阴暗,他听着小姑娘闷声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间,“华大人回来之后,会妥善处理的,扇扇不必担心。”
“我知道阿爹自然是向着我们的,”小姑娘摇了摇头,闷闷地说,“就是……就是觉得,祖母好偏心,我并不想待在家里。”
她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说:“要是阿爹能够调离宣宁府就好。”
小孩子的戏言,旁人只怕不会当真,许徵却记在了心中。
他长久地凝视着小姑娘乖顺的侧脸,心想,他总是要离开此处的,可这华家也的确不适合小姑娘一直待着。
许徵心里已然有了计较,转头为了哄她,又自怀中摸出一样事物,笑说:“原该昨日给扇扇的,好在现在也不算太迟。”
那是个拿红纸包好的红包,柔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伸手接了过来。
七枚刻着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的金币,还带着许徵的体温,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柔止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抬头对着许徵,郑重地许诺说:“阿徵哥哥,我也会努力长大的。”
少年不明了她的意图,便随口应了。小姑娘立时便急了,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望着许徵,说:“我知道阿徵哥哥和爹爹都是大人了,都有事情要忙,那我、我努力长大呀,也变成和你们一样的大人,只要哥哥你不要再丢开我就好了……”
许徵不由莞尔,捏了捏她因着鼓起勇气而红得像要滴血的耳珠,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