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雨也渐渐的停了。
空气中的水汽味依旧浓重,孙杰走出了营房。
陈虎领着几个随从,从远处走了过来。
“大人,金陵城的所有城门,尽数被拿下,有三十二人反抗,尽数击杀!”
陈虎抱拳拱手,身上的铠甲有几片鲜血。
只有三十二个人反抗,这硕大的金陵城,城防实在不堪。
怪不得嘉靖年间,十几个倭寇能一路砍杀到金陵城下。
孙杰点点头,说道:“集结剩余兵马,去魏国公府吧!”
“得令!”
陈虎拱手抱拳,朝着军营走去。
孙杰返回营房,来到了火堆旁。
徐弘基睡的正香,养尊处优几十年,酒色掏空了身体,怎么能坚持一夜?
孙杰一脚踢醒了他,“别睡了,去你家转转!”
徐弘基睁开惺忪的眼睛,瞪着孙杰,“你想要干什么?”
“据说,首代魏国公备受太祖高皇帝宠幸,家中宅院,乃是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前的住处。
据说,魏国公府九曲十三廊,乃江南园林之集大成者。去你家做客,领略这江南繁盛之景!”孙杰面带笑容,死死的盯着徐弘基。
当今天下,除了各地藩王之外,最有钱的人莫过于魏国公府了。
把持江南之地,海外走私,纺织贸易,印子钱,地租等等行业都有涉猎。
几百年积累下来,已成江南一霸。
魏国公府后花园有一个非常典雅的名字——瞻园。
嘉靖初筑园,于魏国公府后花园旧址之上。
史载:“堂宇阔深,园沼秀异“,名居“金陵诸园之冠“。
乾隆当年南下江南时曾在瞻园居住,连这个喜好富贵,贪享荣华的人都连连称赞,其豪奢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你想干什么?!”徐弘基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脸上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慌张。
强兵入繁华之地,只要是個人就能想明白。
“你敢,你敢!”
徐弘基连连大喊。
杨临从一旁走来,一脚踢在他的嘴上。
“叫唤!”
孙杰站直身子,说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孙杰把身前的火堆踩灭,让人将徐弘基控制起来。
初夏时节的金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又是一个大晴天,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城中酒肆茶馆、勾栏青楼中起了几道流言。
说着有贼人趁着雨夜进城之类的话语。
那些被孙杰杀败的士兵,缩在城中,说着所见所闻。
但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太平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有贼人呢?
这几日也没见什么消息,怎么突然之间就有贼人?
这怎么可能啊!
大部分人把这些话当成了笑谈,那些败退的“贼配军”们,都是一些最底层的腌臜货,他们的疯言疯语,没几个士绅会相信。
魏国公府位于秦淮河核心地带,不远处就是夫子庙,夫子庙旁边就是金陵贡院。
这里是江南著名的烟花之地,二十桥明月夜,让无数士人心驰神往。
数百年间,不知道多少人在这秦淮河中醉了骨头。
无论英雄,无论好汉。
这是一个削骨之地。
英雄尽没于此,消沉在儿女之乡。
秦淮河岸边有一别苑,名叫“如是居”。
里面住着当今“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
去年,柳如是结识了江南东林大儒钱谦益,两人相见恨晚。
财大气粗的钱谦益大手一挥,在这寸土寸金的秦淮河岸边买了一处别苑,送与柳如是。
在如是居的堂屋中,柳如是穿一袭青衫,弹奏着古琴。
旁边摆着的香炉,有缕缕青烟冒出。
琴声和青烟交织,在房梁上旋绕。
钱谦益坐在旁边,拍手相和,唱了一首念奴娇。
琴音忽停,柳如是看向钱谦益。
“居士,为何停了呢?”
钱谦益笑着问道。
虽是风尘女子,可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和政治抱负,后人评价“其志操之高洁,其举动之慷慨,其言辞之委婉而激烈,非真爱国者不能。”
柳如是秀眉微皱,说道:“今儿一早,家中下人出去采买,说市井上有人说,有一股贼人昨夜趁着大雨进城了。
如今北地战乱不断,若是江南再出变故,恐对朝廷有危!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虽赋闲在家,可也应该担起责任!”
钱谦益是个怕死的主,“头皮痒,水太凉”六个字“冠绝”古今,远远比不上以身殉国的柳如是。
他道:“市井流言罢了,如何能有贼人呢?
且不说有长江天堑作为阻隔,光是太祖高皇帝修建的城池,便不是那些人轻易攻入的。且安心吧,不碍事!”
一双眼睛在柳如是身上不断扫视,虽一副正气模样,可心里全都是蝇营狗苟。
柳如是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有一股洪亮且整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丫鬟从外面跑进,脸上满是慌张,“居士,大人,外面来兵了,可怕的紧,一丈长的刀,就像鬼一样!”
这般夸张的话语,让钱谦益和柳如是心慌不已。
“休要胡言,这江南水乡之地,怎么会有兵刀?!”
钱谦益不信,连忙推门出去看。
柳如是紧随其后。
大门打开,只见一支衣甲鲜明,威风凛凛的骑兵从远处而来。
孙杰骑在战马上,身后的士兵紧随其后,目不斜视。
旁边就是秦淮河,上面飘荡着一层薄薄的胭脂,有几分滑腻,阳光的映照下,泛着迷离的光。
空气中飘荡着脂粉的香气,闻一闻,就要醉了人。
兵马衣甲鲜明,具是钢铁铠甲,铁血,肃杀。
和这温婉的江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把坚铁的刀插入玫瑰园中一般。
两边是围观的百姓,真真不知道害怕。
也是,江南承平日久,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
加上孙杰的队伍秋毫无犯,不与人争,自会引来众人围观。
那些勾栏青楼的二三层,姑娘们推开窗户,唱着后庭花,言笑晏晏,竟不知害怕为何物。
“哪里来的兵?”
钱谦益心中慌乱。
装备迥然于江南,恐是客兵。
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