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可是又闷得慌了?”司命星君早就知道她会来,已经等了两盏茶。
久清笑着,煞有其事地凑过去,才看一眼便头疼不已,记的都是些什么,一句都不认得。
这天界的符文更新换代的实在太快,每回她睡上一觉,再回来,就都变了个样,动不动就要重新学习适应,烦得很。
“真神有事便吩咐。”司命抚须,一脸慈祥。
他是久清在这天界中,难得能愿意多说几句话的,只因为他不似旁的神仙——整天端着一股劲儿,不喜不笑,跟块木头似的。
久清想了想,说:“我是有事找你,只是……”
司命一双眼本就不大,眼皮上布满褶子,如今一笑更没有了,只余下两条逢,他问:“真神是怕连累我?”
“会罢?”久清点头,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她虽然想求贬,可到底和旁人无关,若是她好不容易事成,帮助过她的要跟着遭殃,那良心可要过不去了。
司命点头:“真神若是挂念这些,便不要再想那件事,事不可为,也不会成。”
久清不悦道:“此话休要再说,当心我无事天天在这天界给你穿小鞋,既然你已知道我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司命一双眼睛还眯着,只笑不言,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久清将要坐下,又站起来要追:“老头儿,别走啊!”
司命星君置之不理,苍老的声音若有若无地飘进久清耳朵里:“天机不可泄露,真神顾念小仙,便不要再问,若真想知道,真神自己找吧。”
“喂,你这本子上的字儿我不认得啊!”久清明白老头的意思,可是那堆虫子一般的字儿她真的认不全。
正愁着,久清余光撇到面前敞开的册子上一股细细的银丝闪过,片刻后再看,虽认不全,却也看懂了个大概。
这页上记得正是她要问的那位。
“是个女的?”
久清嘴角含笑,身形一转,离了星君宫。
一路下来,久清心底闪过念头无数,她实在是太会挑时候了,居然让她赶上一位女帝,人间王朝历代更迭,鲜有女子为君的,真不知道这位女豪杰会是什么样子。久清的好奇心快要冲出嗓子眼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久清一来一去,在天界耽搁半日,人间已从盛夏变成严冬。
那书上说下一任的人间天子此时正在一座破庙里,因为她识字有限,并未看懂书上写的具体方位,只能一间一间的找。
大雪纷飞,积雪已经没到脚踝,久清紧了紧身上的白色披风,拉低被风吹起的帽檐,快步朝着最后一间残败的城隍庙走去。
凡间的冬日比天际还要冷,寒风吹过,雪花钻进衣领,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化成水,消失不见。
久清怔怔地站在庙外,这真是她今日所寻里最破的了。
她神情复杂地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望向庙内,到处都是厚厚的蜘蛛网,屋顶破了一个大洞,雪花疯狂地朝里钻着。
一看就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久清疑惑了,城内所有的庙她都找了,怎么会没有呢,她没有记错啊……
刚想转身离去,一声咳嗽声响。
久清蓦然回头,循声望去,这才看着缩在角落稻草堆上的小人儿。
说是人,实际上眼中所见只是黑乎乎一团,看不真切到底是个什么。
久清走过去,用手中火把照亮,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着身子,手臂抱着膝盖,像条小狗一般睡着,时不时咳嗽两声。
她蹲下身子,将火把举近了些,火光印在那孩子的脸上,小脸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一双眼窝深陷,似乎很不好。
久清心里不忍,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要找的未来女帝,此时会是这番模样,落魄一词说来简单,写来也简单,却不想会是这般惨。
这孩子比她从前见过的小乞丐还不如。
“唉。”久清低声呢喃,“这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解下披风,久清裹好女孩,将她抱进怀里,心底又是一酸,这孩子未免太轻了。
雪地里,寒风呼号,鹅毛大雪渐渐小了些,久清护着怀里的孩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城中最好的客栈。
虽已入夜,许多店铺已经关门,客栈和药铺的门前依旧挂着明亮的灯笼。
久清一头如瀑如墨的长发上沾了不少雪,她的额顶和眉睫上已经结起一层小碎冰碴,脸颊红红,鼻尖和嘴唇也红红。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迎着她进去,堆着笑容,看着亲切。
久清想也不想地一甩袖子,一锭银子落在桌子上,“一间上房,一壶热茶,准备一桶洗澡水,再备一身干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