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章 老无所依(1 / 2)从解脱胜开始首页

晚上十二点,老时历的子时,是夜色正浓的夜间。

这是废话。

可在座钟的分针与时针同时略微移过那罗马字符的“十二”时,却有淡金色的光线从窗牖的缝隙中落在了地面的灰砖上。

阳光。

盘坐的席玄月面无表情。

吴青双手撑住扶手从座椅上跃起,迈步飞快的来到窗边,大手一推,豁然仰目高望,屋檐下兽形滴水瓦的尖角不足以遮挡目光,绽放的金色薄光刺激得他的眼皮不由的落了落。

洒落辉光的银月消失不见,星罗棋布的夜幕被遮蔽,跃入眼帘的是腾跃夜空之上的六团耀目炎阳。

六阳同出,远比光耀大地的太阳更加璀璨夺目,破除昏暗。

黑夜换白昼!

就盯着六团炎阳看着的一刹那,吴青敏锐的察觉到,这六团炎阳一圈还有黑色的扭曲漆边,充满了向下的压迫感,仿佛是要钻破天幕,却还未真的降世。

他回头看向席玄月,“这是?”

席玄月缓缓度步来到他身边,沐浴在金光之中,头顶紫金莲花冠折射绚烂彩光,如同琼脂的双手一展,紫色法袍升腾如云,恍如升仙,含笑道,

“阴至子之时,天根理极微,六阳初动处,万物始生时。万物抱阴而死,抱阳而生。六阳陷空之天象,此即万物返本,天地来复之机,到正午,阳气最盛便是我等羽士破限之时。”

吴青向来对这种玄之又玄的言论不太感兴趣,但这是切身之事,无法置身事外,他皱眉头,

“这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席玄月瞥了他一眼,“你原是如何想的?”

“悄无声息,陡然破限……可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你们是怎么瞒过去的?”吴青安抚着法身与神兵的颤栗,十分不解。

席玄月仰望天空,“非九量天众者是看不见的,对他们来说,眼里还是如常的夜晚。”

吴青点了点头,忽的眉头一挑,标准是九量天,而非【羽士】,这么说起来半夜前被自己杀掉的摩侯罗伽【行者】也是可以看得见喽。

话说,那个【行者】,有无同伴?

…………

“牟老大,阿敏找到了……他死了……”

胖子行者的声线像是被刻刀划拉了几道,也像是被野狗嚼烂的骨头在地上滚着,一字一顿,尖锐刺耳,很难听。望着着地面那具尸体的脸庞也很难看。

听到传讯的无眉青年牟冬云和另一个行者,一前一后的撩开枝叶,弯腰走到了胖子身边,神色一点不比胖子的脸好看。

地上阮敏的尸体从脖子往上是一滩碎屑,以一個夸张的扇形分布出去很远,几乎要衔接到五米外泛着铁寒的转轮枪碎片。

胖子蹲了下来,喉咙止不住的往下吞咽了一口唾沫,

“身上的衣服都绽破了,阿敏肯定显露了法身,背部接地,他不是被偷袭杀掉的,是正面接敌,然后被杀了……死得很干脆,像是几招撂倒的。

没道理,阿敏的火枪专精这么高,还有附加了伊格之力的转轮枪,被人近身杀掉……敌人快到他觉得自己没法跑?还有他死前传讯来的【摩利支天】什么意思?”

胖子的泛着油光的脸抬了起来,阴晴不定,

“这次事件还下放了其他行者?”

牟冬云没有眉毛的眉骨一放,冷冷一笑,

“这次是三大佛主共同注目的任务,哪个狗东西敢私自放行者下来,而且你在净土界的时候,可曾听过摩利支天的法身被谁获得了?”

胖子一愣,“那就没了。”

天龙部众的法身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实力强悍的同时,个个都有名有姓,具有唯一性。

不存在你是【那罗延天】,我也是【那罗延天】,整个须弥之中,只会有一个【那罗延天】,同理,整个须弥之中,只会有一个【优波难陀龙王】,也只会有一个【摩利支天】。

只有原主死了,这个法身才会被其他天资出众者获得。

牟冬云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齿,

“一个获得了二十诸天之一法身的野生行者,和我们杠上了……”

胖子站起来,一口浓痰吐到了脚边,“找到他,宰了他?”

另一个行者牵着大白犬沉默不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但两人一扭头,却被他们老大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牟冬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厉,睫毛颤抖得厉害,却一闭眼。

在两个行者惊诧的目光中,竟然是深深咽下了一口气,

“你们觉得这个【摩利支天】是八色天还是九量天?”

“牟老大……”

“回我话!”

“看不出来,阿敏死的太干脆了,不像有缠斗过的样子,对方的实力应该远超阿敏。”

牟冬云最后在阿敏的尸体上,重重剜了一眼,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

“走,先完成任务。”

金光射破叶片的缝隙,落在了三人一狗的肩头上。

“什么玩意?”

胖子抬头仰视,瞳孔一缩,透过树冠的缝隙,看见天幕中的六团炎阳,他的眼神就乱了。

他之前其实和阮敏一样,对这方世界是一个【种世界】的说法,不太相信,要不然怎么会放任阮敏出来游猎。

可现在看见这和他们净土界几乎一样的六阳陷空,他再对上牟冬云的眼神,咽了口唾沫,乖乖跟着老大走人。

他们的身后,阮敏的尸体在仿佛阳光的金光下,狰狞可怖。

胖子阴嗖嗖的声音远远的飘来,“明天?明天他们该打起来了吧?还真是凑巧。”

…………

十一月七号,农历十月初三。

宜解除、修饰、垣墙……

忌动土、破土、开市……

第九旅临时指挥部。

昨天夜里,有傩字营的练气士向管南雍呈文:他们有所感应,却又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应……

管南雍在意了一会,但战事近在眼前,就算有再不妙的预感,他也无暇顾及。

他是新式武人,身上还残留着剿灭旧乾皇朝的豪气干云,皇气都破了,练气士所言的“天人感应”,很难拖累他的思绪。

在他眼里,天色如常破晓。

昨天夜里,临时指挥部甚至还向前推进了十公里,算是紧跟前线部队的尾巴。

上午十点半,管南雍拄着指挥刀,在一个隐蔽的土坡上远远眺望。

直冲天际的飞来峰上青松翠绿,山脚下的飞来江气势雄浑,紧贴着飞来峰县方形县城的北城墙。

如诗如画。

轰!

一声重炮特有的重响惊恐的划破天边,管南雍的精神为之一震,双手重叠压在指挥刀柄上,但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他身后的包围着重重的傩兵,再往后的指挥部内两排通讯员头戴沉重的黑色耳机,紧张的用铅笔在红线条的信纸上画着点或短横。

一封封“已按照作战计划准时发动进攻”的电报,从各团各营的临时营地,用终究是架设好了的电报线传递过来。

管南雍望着铺天盖地的炮火,他悬着的心思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