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戏,他要出现在女主梦里,成为她的梦魇。
导演安排他穿了一身白衣,他总是穿白衣,认识他的人都觉得白衣适合他,他的戏常在半夜开拍,月光下的白衣确实很美。
莹润的、轻柔驱散阴霾的月光映在他的肌肤上,那样脆弱而顽固。他把月色披在身上,没人敢大声呼吸。
与陆听寒搭戏的女主角是当红小花,叫做季欢。她长了张讨喜的圆脸,看上去并不美丽,甚至只能称得上清秀,可她的演技高超,每部剧都是恰到好处的演绎。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合作,陆听寒垂眸,看见女孩战栗的睫毛,是纯黑的。
正常人的睫毛都是黑色的,女主画的妆清淡雅丽,抬头,眼睛里迸发出眷恋的神情。
双目相对那一刹那,陆听寒就明白了,这并不是一场梦魇。至少对书中的女主角而言,男主的出现并不会令她产生恐惧。
恐惧和爱一样,也是相对的。陆听寒看着女主朝他走来,封闭的空间里凝视着的双眼,他带上了黑色的美瞳,无法清晰透彻得看见女主眼中流露的真情,他们之间仿若隔着一层纸。
而女主的走近打破了这层隔膜。
她仰着头,露出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脖颈,她示弱得讨好,眉眼间的忧愁无法消散,陆听寒直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那双手搭在他的腰间,身后贴上温热的怀抱,她柔情似水道:“容暇,不要离开我。”
陆听寒扮演的“容暇”即将上战场与倭寇厮杀,剧本给到他的剧情是狠狠推开爱人,义无反顾念出那句“战乱未定,何以成家”,而后潇洒离去。
这是陆听寒拍过的所有剧中最简单的一幕,他甚至都不需要转头,只需背对着女人,摄影师拍不到他的脸,只有背影会出现在录像带中。
女主叫尹莹,是他的初恋情人,二十岁的容暇为平战乱投身沙场,却一去不复返。尹莹哭得梨花带雨,揪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陆听寒果然如剧本那般,并未扭头,他只隐隐露出自己的侧脸,灯光投在他的脸上,映衬他肖似冷面阎王。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容暇,你当真不会后悔?”
“战乱未定,何以为家。”他说,“莹儿未免太过敏感。”
他顿了顿:“待我凯旋,许你一世安稳。”
容暇最终还是没有回来。陆听寒翻过后来的剧本,他死在了战场,而后又穿越去了现代,他的承诺成了一张废纸,他在现代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与尹莹有着相似的容貌,性格却大相径庭。陆听寒想,他爱她却爱得不彻底,不彻底的爱玷污了爱这个字。
尹莹依旧在哭诉,她的嗓子哭哑了,干咳几声也不好转,容暇义无反顾地离去了,梦里的白衣染上了血色,她苦苦挣扎,再次醒来时,一旁的侍女告诉他,将军已经离城奔赴战场。
于是她贴花黄,补红装,做了那河边无定骨的春闺梦里人。
陆听寒的戏结束了,经纪人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外衣递过去,过了会又挠头笑道:“老大,你演得真好看。”
经纪人不叫陆听寒名字,只叫他老大,陆听寒不明所以,接过大衣盖在消薄的服装上,他皱起眉:“我就说了几句话。”
经纪人笑道:“老大就算站着也比别人好看。”
与他一同退下场休息的季欢笑道:“你的经纪人脾气真好,我那边那个就和老妈子一样,什么都要管。”
陆听寒说:“有人管不好吗?”
季欢是女主的扮演者,笑起来显得格外讨喜。她摇头:“不能说是不好,每个人都不一样,比方说我父母管我,我是一点也不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