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依稀记得,在前世,欧洲国家在十八世纪初,军队就已经全面装备了燧发枪,而在东方的大地上,火绳枪或火绳枪的工艺一直到辫子朝灭亡,都没有被淘汰, 双方之间的差距,隔了近两个世纪,不挨打才怪呢。
一番敲诈之下,贾瑛如愿以偿,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短管儿燧发火枪,这把燧发枪其实与火绳枪的区别并不算太大, 都是前置装填子药, 有专用的子药壶,唯二的区别就是, 枪身变短了,火绳换成了燧石,更方便激发。
据霍恩说,这种短管燧发枪的射程并不算太远,超出三十米,就会失去准头。
不过贾瑛并不在乎这些,有了样板,就能让人彷造。
燧发枪的原理并不难,最起码对于贾瑛来说是如此,难得是许多构件缩小一定比例后的工艺能力。
据说第一把燧发枪,是出自一名钟表匠。
因为座钟的许多零部件都是极其小巧细致的,也只有向钟表匠这种,常年与精细零部件打交道的工匠,才能有这样的能工巧劲。
目前大部分的大乾工匠,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东方的木制工艺要远超过西方, 但在铁制工艺方面, 还要差上许多。贾瑛心中左思右想, 最终还真想到了一个群体,铜匠或是金匠。
大乾的金属凋刻和制作工艺,还是十分精巧的。都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贾瑛就不信,凭借东方工匠的智慧,会做不出区区一个燧发枪的部件来。
贾瑛把玩着手中的燧发枪,爱不释手,一旁的霍恩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嗯,用东方的谚语怎么说来着?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感觉。
于此同时,贾瑛的余光,也在不停的注意着霍恩,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对方给个回应,心中郁闷至极。
是自己表现的不够明显吗?还是这个红毛鬼子太不上道儿了。
“咳咳,霍恩啊,你要找的同伴, 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吧?”贾瑛忽然开口道。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了。
“伯爵阁下, 您为什么这么说?”霍恩好奇问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
对于能冒险出海, 不远万里飘向大洋彼岸的人来说,他们对生命的敬畏其实并不强烈,每一次出行都会有人死亡,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失踪了几个同伴,不很正常吗?
至于费这么大心思去寻找吗?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一副不找到人,就不准备离开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多想。
“你觉得呢?”贾瑛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沉默良久后,霍恩才点头承认道:“其中一人,是我的侄女,她对我很重要,伯爵阁下。”
贾瑛听了,露出不可置否的神色。
做人千万不能太天真,红毛鬼并没想象中的那么直率。
“大乾地大物博,人丁昌盛,仅仅金陵附近一地,人口就不下百万,这么大一片土地上,寻找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啊!”一边说着,贾瑛的眉头不时一蹙。
“伯爵阁下,你是尊贵的贵族,是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的人,您一定可以帮我的对吗?”霍恩露出期盼的目光。
贾瑛略显为难的摇了摇头。
霍恩心中一沉。
“本官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继续找下去,但在大乾比本官尊贵的人大有人在,本官也不能为所欲为。在杭州,本官或许还能派出麾下士兵帮你寻找,可到了金陵,即便是本官,也要小心行事,在大乾,私调大军,是要获罪的。”
贾瑛说的话,的确是事实,并没有欺骗霍恩这个外来户。
不过嘛,找人不一定要调动大军啊,还有绣衣卫,应天府的衙役捕快都能搬到的事。
话音落下,贾瑛还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火枪。
霍恩见状,急忙说道:“伯爵阁下,您若是喜欢这把枪,不如就送给您如何?”
贾瑛很是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这可是你们保命放身的武器,君子不夺人所爱,算了算了。”
说着,还很是不舍的将火枪向霍恩一递。
为了大乾的未来,他贾二爷也算是费尽心思,一点面皮都不要了。
不过,在未来与脸面之间选择,脸面呵,那是什么东东。
霍恩笑道:“我的同伴身上还有,再者我相信,身为尊贵的您的客人,您是不会让我们遇到危险的,对吗伯爵阁下?”
“哦,霍恩,我亲爱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让你们遇到危险,我对你们泰西人十分点的敬仰。”贾瑛喜笑颜开道:
“但是有一点我的朋友,在大乾,民间不允许私藏枪支,你的同伴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啊。”
霍恩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依旧表现出一副谦逊有礼的风度说道:“伯爵阁下,请您体谅我们这些离开了家乡的外乡人,我们需要安全感,况且我们并不算大乾的子民。”
“不不不,霍恩,你错了。”
霍恩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贾瑛。
“和本官待在一起,一门不需要所谓的安全感,因为这天下没有什么危险能靠近本官身边,你们不需要那个,你明白吗,我的朋友。”
“还有,这里是大乾的土地,不管你是不是大乾的子民,只要踏上了这片土地,就要遵守它的法律。”
“毕竟,你们的东印度公司,还没有开设到这片土地上,不是吗?”贾瑛目光冷峻的看着霍恩。
身后的喜儿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一旁的身高马大的贾砡,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学着喜儿往前迈了一步,冬,手中长枪杵地的声音震动了整个甲板。
霍恩在贾瑛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尤其是那个身形高大的侍卫,最终还是选择的屈服。
“哦,伯爵阁下,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会讲这些燧发枪作为礼物送给您,来换取您的友谊,这样我们不就有安全感了吗?”
“霍恩。”
贾瑛沉默半响,很是认真的拍着霍恩的肩膀说道:“你是个实诚人,你知道吗,本官最喜欢和实诚人交朋友,从现在开始,你获得了我真真的友谊,我的朋友。”
我谢谢你。
霍恩还是有些心疼的,他那把枪,可是纯净打造的,还是当初他的一位贵妇信徒,在他即将启程踏上去往东方的冒险之旅时的前一天夜晚,送给他的,枪上,还带着她的香吻残痕。
每每回想那个疯狂而又美妙的夜晚,霍恩的内心就会抑制不住的怀念他的家乡,那把抢,伴随他度过了多少个孤独而又寂寞的爷,如今就要理他而去了。
这个贪得无厌的东方伯爵。
“什么,你要我们解下自己的武器,送给那位大乾的伯爵?霍恩,你疯了吗?”
“你现在虽然是传教士,可曾经也是一名骑士,一个高贵的骑士,怎么可以轻易丢掉自己的武器。哦,天哪,霍恩,是东方的魔鬼侵蚀了你的意志吗?”一名同伴满脸惊讶的问道。
“霍恩,你有什么资格替我们答应下来,伟大的法兰西勇士,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另外一名,褐黄色头发的同伴,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霍恩先是看向第一个开口的同伴说道:“亚伦,骑士的尊严,在一个伯爵面前,一文不值,我们这是在东方,亚伦,我们需要这位伯爵的友谊。是他带着他的军队,击败了恶魔一般的海盗,他比我们都要强大,在强者面前屈服,这并不算丢人,亚伦你明白吗?”
霍恩是个东方通,他度过不少的东方名着,东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只让他吃亏,有好事大家一起上才对。
霍恩又看向另外一人说道:“伯努瓦,收起你高傲的头颅,你只是一个混血,你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法兰西血脉,如果你不想等回到印度后被你的主人绞死,如果你还想找到古妮薇尔,那就必须把武器作为礼物送给那位伯爵大人,没有他的帮助,失去了所有财货的我们连广州都回不去。”
“哼,若是找不到古妮薇尔,你也一样会受到惩罚的。”伯努瓦的气焰低落了许多。
“伯努瓦,你不要忘了,我是来传教的,我可以一辈子待在东方,可你呢?你行吗?”霍恩讥讽一声道。
伯努瓦不再多言,与亚伦一起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配枪。
官船很快到了金陵,心满意足的贾瑛,这次没让三人住在驿馆,毕竟是朋友了嘛,而且他总觉的这三个西方人身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有待挖掘,宁国府里多的是空余的房间,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也方便一些。
三十名四大家族的子弟虽贾瑛一同出征,作为贾瑛的亲卫,他们仅仅经历过三次战场的拼杀,三十人,只回来了十七人。
对此,贾瑛也没什么好说的,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四家这三十名子弟,都是上了功劳簿的,事后,少不了他们一份荣光。
贾瑛又拿出一部分田契,分给了战死子弟的父母家人,算是家族内部给与的抚恤。
贾瑛又喊来了贾砡,交代道:“你去找几个画师来,再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应天府衙门和绣衣卫,帮着那三个红夷人找到他们的同伴。”
“是。”贾砡领命而去。
贾瑛与几女匆匆说了会儿话,之后便带着喜儿和亲卫出门而去。
“杨佑在什么地方下榻?”贾瑛向喜儿问道。
“在孝陵附近的皇家园子里。”
“孝陵?”
贾瑛眉头一挑,这不是杨佑的风格,不去秦淮河,居然去了孝陵。
“是昭和亲王,要去击败祖先。”喜儿适时回道。
贾瑛闻言,点了点头。
古今官场政坛,都离不开作秀。
“派人去一趟,就说爷请他到秦淮河吃酒。”
依旧是望江楼上,杨佑打马匆匆赶来。
“吃酒就说吃酒,借什么秦淮河的名头,白白让爷高兴了一场。”杨佑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打量着望江楼的布置,脸上露出了不满意的神色。
“下面就是秦淮河,我哪里说错了吗?”贾瑛抬眼从二楼的栏杆处向下看去,嘴里说道。
看着杨佑兴致不高,贾瑛好奇问道:“你都如愿以偿了,怎么还耷拉着脸。”
杨佑撇了撇嘴道:“好事都让你遇上了,贾瑛,爷怎么觉得你胆子变小了,当日若是爷在浙江,断不会放走一个贼匪。”
贾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是吃不着葡萄,嘴里发酸呢。
“杨仪那家伙还嫌弃你都不肯亲自走一趟,只派了个小厮来,生怕跟他沾上边儿似的。”
贾瑛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对将来谁登大位,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即便杨仪胜出,等他登基之时,要么贾家已经没了,要么......那个时候,他已经无惧坐在龙位上的人是谁了。
提前搅和到里面去,说不定会提前招来嘉德的厌烦,现在他的心里,只能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帝。
起码,表面上如此。
“你此次来江南,可是陛下给了什么交代?”
杨佑打了个哈哈道:“爷是来游玩的,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贾瑛冷笑讥讽道:“你杨三爷什么时候肚子里也多了任些弯弯绕,是既埋汰,又恶心,可别脏了爷的酒。”
杨佑讪讪一笑道:“也就是你了,换个人来,爷揍的他连家门儿都找不到。”
说着,一边又挠了挠头道:“说实话,我也没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你走之后,我便被陛下禁了足......”
贾瑛闻言,心中直想发笑,杨佑这家伙,也算是大乾朝的独一份儿了。
你看哪家皇子皇孙,没事就被禁足的。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亲王,亲王除非犯了大过,失宠的情况下,才会被皇帝禁足或是圈禁,唯独这家伙儿,三天两头来一次,玩儿似的。
“当日陛下宣我进宫,当着杨仪的面,训斥我整日斗鸡遛狗,不务正业,又说我禁足期间在府中不知收敛,整日招一些狐朋狗友喝酒饮乐,没头没尾的训了我一顿。
随后又交代南下江南的事情的,说是让我陪同杨仪南下,省得在他身边碍眼,却又没给我具体的差事。你说陛下到底是何用意?你是知道的,我惯不喜欢费脑子想这些弯弯绕的。”
“我觉得陛下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你。”贾瑛饮了杯酒,澹澹的说道。
杨佑灌了一杯酒水,没吭声。
“你们什么时候去浙江或是福建?”贾瑛问道。
杨佑摇了摇头道:“杨仪没说,感觉他像是赖在南京不准备走了,我自己倒是无所谓。”
“哦,对了,这次我带着幼微一道来了,她一个人也挺孤闷的,你们家的姑娘们不是也在南京吗?什么时候让她们见见吧。”
“她们就在金陵老宅,你把人送过来就是了。”
接下来,贾瑛又将贾雨村的事情与杨佑分说了一遍,杨佑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没做什么承诺,贾瑛也没有强求什么。
以他和杨佑的关系,若事情有余地,不用他多说,对方也会做的,若事不可为,他不可能为了贾雨村,而让杨佑为难。
“打造水师舰队?这等好事,怎能把爷落下呢。爷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坐船出海,追剿海盗呢。还有我听说南方泰西人的战船已经开到大乾家门口了,若有机会,还是要去看看的。”
“关键是没银子。”
“贾雨村不是答应帮你了吗?”
贾瑛摇了摇头道:“事情还没成呢,还是等银子到手了再说。不过我最近倒是得了一件稀罕玩意儿。”
贾瑛让喜儿将霍恩三人送给他的礼物,拿了一件出来,递给了杨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