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诊娘子开的药方很有效,没两天,薛姌已经能下床了。
曲家几个年纪相当的孩子都挺喜欢这个乖巧安静的小表妹,带着稀罕的小玩意儿给她做见面礼。
薛姌乖乖巧巧地跟每个人道谢,到了晚上炫耀地拿给娘亲看:“……娘亲,我要送什么回礼啊?”
薛太太骄傲地捏捏她粉嫩的小脸:“哎呦,我们家姌姌长大了,都知道要回礼了!李嬷嬷,去把带来的箱笼搬过来打开,咱们替姌姌选回礼!”
礼尚往来,人情世故。
她再不是上辈子那个表面上被曲家人尊敬,实则心里十分瞧不上,觉得她占了曲家便宜的外家女了!
薛太太一边挑拣着礼物,一边吩咐李嬷嬷:“我明日和母亲说一声,带姌姌去昭恩寺还愿,你晚些时候记得准备出二百两香油钱!”
从祖母屋子里拨过来的丫鬟春桃手抖了一下,险些打算了桌上的茶盏。
薛姌心中一跳。
曲府清贵,不重金银,娘亲这些年是被爹爹宠惯,花钱从不曲及,但这样的做派在曲家是极容易惹人眼红的,比如她那个二舅母。
“娘亲是因为姌姌生病才要还银子给菩萨么?那姌姌是比二百两还贵重吗?”薛姌站在娘亲身边,伸出两根软嫩玉白的小手指,可爱地比划。
薛太太捏捏她的脸颊,失笑:“那你可说少了!姌姌是娘亲的无价之宝,万金不换!”
薛姌扑倒娘亲怀里咯咯直笑,眼尾偷偷打量春桃,见她眉眼松懈下来,才悄悄舒口气。
她是爹娘成婚四年才得来的独女,若是为了她,爹爹和娘亲就算倾家荡产怕也是愿意的。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这出手就是二百两的事情了!
李嬷嬷是陈家的家仆,年纪比娘亲大了一轮,心思也活泛。待到春桃下去后,小声提醒薛太太:“太太,曲府矜贵,您如今既然回来了,怕也是也要归乡随俗的,否则岂非平白和亲家生了龃龉?”
薛太太愣怔了片刻,暗悔:“方才是我疏忽了!”
薛姌在旁打趣:“娘亲被爹爹宠坏啦!”
薛太太脸色微红,用一把小玉如意在她额前轻敲:“你个小机灵鬼,竟胡说八道!看来这次回来果然没错,你这信口胡说的模样,哪儿有点闺秀的样子!就该教点儿规矩!”
母子俩说笑了片刻,回赠的礼物也挑好了。
有了李嬷嬷的提醒,薛太太挑选的都是精巧的小玩意儿,价值比他们赠给薛姌的略高些,但也不会高太多,正合适。
次日一早,薛姌穿着银红撒花缎面小比甲跟在娘亲身后去给外祖母请安,脑袋上用红色锦绸缠了两个小花苞,走动时,锦绸上下翻飞,灵动飘逸。
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可爱得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曲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穿的鲜艳明亮,环绕膝下,见到薛姌更是稀罕的不得了。
听说她们要去昭恩寺还愿,当下拍手:“我也许久未去昭恩寺了,不若叫上你三个嫂嫂,今日我请你们一同去昭恩寺吃斋菜!”
看得出来老夫人是真的高兴,当下吩咐屋里的丫鬟去通传。
因为薛姌也去,曲家唯一的孙女曲娉婷便也被大太太带上马车。一大家子后宅女眷出行,难免耽搁,过了巳时马车才缓缓驶出寒梅巷。
为了不让娘亲怀疑,薛姌学着前世的样子趴在车窗上,一双小腿摇啊摇,贪恋地看着窗外的热闹。
曲娉婷比她稍大,此刻却是端庄安静地坐在大太太身边。
两厢对比,二太太掩唇低笑:“也就是西坞城能养出表小姐这么活泼烂漫的孩子,婷姐儿平日里就是太安静了!”
薛姌眯眼。
这话明着是夸赞她,实则是在说她没教养?一褒一贬,故意挑拨?
抿了下唇,她拧回身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抢在母亲开口前,羞怯地嗫嚅:“姌姌还从没见这么热闹的街市……”
南陵人心中,西坞城地处偏远,环境恶劣,想当然以为是个穷乡僻壤,孤陋寡闻之地。
她如此说,便愈加显得娘亲这些年过得艰苦了!
实则并非这样。
西坞城近海,晋朝海市开放,贸易畅通,可比南陵还繁华许多!
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让外祖母多心疼娘亲一分,挺好。
果然,老夫人眸光沉了沉,撩起眼皮扫了眼二太太,又慈祥地朝曲娉婷和薛姌招手:“花有百样红,人有千般态,依我看啊,俩姐儿都好!”
说着,从旁边的小屉里取出两只纯金镶百宝的小臂钏分别放置在她们手里,笑眯眯道:“姑娘家就得好好打扮,拿去玩儿吧!”
二太太看着那两只价值百两的臂钏酸得心颤,攥着帕子的手背上,青筋蹦了几下。
可谁让她只有个皮得上天的儿子,没闺女呢!如今也只能干看着。
更何况,老夫人此举本就是为了敲打她!
曲娉婷大方道谢,薛姌也朝着老夫人甜笑:“好漂亮呀,多谢外祖母!”
老夫人被她们一动一静哄的哈哈大笑。
到了昭恩寺敬完香,老夫人她们去听主持讲经,曲娉婷和薛姌则带着丫鬟嬷嬷去后寺看孔雀。
路过厢房拐角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残废罢了,再求菩萨也站不起来!我却因他每年要来两趟昭恩寺,能不晦气?”
“哎呦,夫人,当心隔墙有耳!”
“我还怕人知道不成?我不说他就不是个残废了?”
“是是,可您当初既然应了老爷带三少爷过来,咱们还是……”
说话的人渐行渐远,拦着曲娉婷和薛姌的嬷嬷这才脸色惨白地站开。
“二位小姐,前面人多,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晚点再来看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