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儿……”付云重目露不忍,军情急迫,俞州战火已烧至城下。大皇子被困城楼,远水解不了近渴,魏国若不下令撤兵,攻占俞州俘虏皇子只在挥手间,就算事后有机会夺回城池救出皇子,可这次失败带来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不敢拿国家做赌注。
燕绪虚弱的看向魏宵复,眸光闪闪,也因为伤势声音飘忽:“太子,君子一言九鼎,你拟下军令撤军,我自愿与你离开。”
魏宵复知道自己在震怒下的下手有多重,可这连呼吸都困难的皇子居然能头脑清醒的与自己提条件,还有刚刚的那击,若不是自己自幼习武,身体较普通人更为强壮,怕是真会着了他的道。
“你倒与传言中那废物模样不甚相符。”他淬了冰霜的眼眸转向怀中人,粗糙的掌心划过他的额角,拂过他垂下的眉眼,顺着光洁的脸颊直到脖颈,最后流连在隐隐的锁间。
燕绪感觉到身后那人手下的禁锢逐渐加重,一股强悍浓烈的冷香不由拒绝地侵袭着他的气息,后背完全陷入了那火热宽厚的胸膛中。
看着那人寒冰似的眼神变的渐渐危险,燕绪神色未变,淡淡开口:“你可以把我的领口拉的再下些,刚才掐的我差点断气,如今没了衣领倒是舒服了些。”
魏宵复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声散开到包围着他的付家将士耳畔,笑的人人脸色铁青,面带不甘。
“该死。”付清梧握紧武器想要上前,一股森寒的杀气如有实型般逼视着她,魏宵复止住笑意,剑刃朝上,燕绪鬓旁的一缕黑丝触之飘下。
“付大小姐应该懂得,刀剑无眼。”他幽幽道。
付清梧僵硬地站在原地,燕绪向她轻轻摇头,冷声道:“太子,双方谈合拟军令吧。”
魏宵复眼神凛冽的看向镇北将军:“将军意下如何呢?”
付云重深深看了他一眼,朝手下低语,不一会儿便将纸笔送上。
燕绪被魏宵复推入绿绮身前。绿绮也是习武之人,燕绪此时手脚发软,她只是轻轻抓住燕绪手臂,他感觉到身后仿佛是一座山,自己靠着山壁而立,勉强站稳了脚跟。
那头魏宵复悬起朱笔,笔下鸾翔凤翥,很快洋洋洒洒落下大片文字,末了从怀中拿出一枚印章,压在左下角。
付云重对身旁一身便服的谋士点点头,那谋士拿过纸张看了许久,点头道:“没问题。”
燕绪因着离魏宵复不过一米的距离,在他动笔时便将那手稿看去七七八八。他怎么也没想到魏国文字居然不是古汉字,那歪歪扭扭的字符倒神似拉丁文。
他作为医学生在大学选修了拉丁语这门课,魏宵复笔下的文字应该与拉丁文同源,他联系上下文倒是大致能看明白。
不过,末尾的那句携美而归让燕绪呼吸一窒……这人的文字同他的人一般,尖锐,狂妄,如同一柄没有剑鞘的利刃。
“好了,派人将军令送至俞州我魏国便可退兵。付将军,你的诚意呢?”魏宵复环顾四周冷笑道。
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绿绮将燕绪推回魏宵复怀中,自己走在前,他手臂用力将人半搂半抱在怀中,速度不减跟在其后。
燕绪本以为他的身体状况会跟不上前进的速度,不成想自己几乎脚未沾地,魏宵复仅凭一只手便将他整个人提起,无名的力量由肩到腰,让他牢牢埋在了那人怀中,没有半分不适。
这是……内力?燕绪感觉到有团温热的气在自己全身游荡,喉间的难受也缓解不少,脸色渐渐好转。
如风行走间,众人来到城门前。
魏宵复停下脚步,墨发随风飘散,幽瞳中的锋芒直视付云重。
“镇北将军,开城门了。”
付云重呼吸加速,他明白对方定在城外藏有接应,围堵他的这一刻可能是近几年来最好的机会,城门一开,定然虎入深山。
妹妹年仅十六便嫁入皇家,付家家世不显,在她入了深宫后自己便被派往边城,往后数年,只能在她生下独子病逝后才见到遗体的最后一面,此时的她形容枯槁,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宛宛少女。
他难得回京一趟,既无法看着燕绪长大,在他被燕帝惩戒时更是难以及时收到消息,待到如今好不容易能与他能无拘相处,军情急迫,竟是到了两厢为难之际,外甥若是随这敌国太子一去,怕是此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他的为难,他的悲怆之心,谁又能懂?
燕绪没有理睬魏宵复揉捏着自己耳垂不规矩的手,面容云淡风轻:“舅舅,开城门吧,先救大皇兄。我保证,不久后我们会再见的。”
魏宵复目光怪异地看了眼怀中人,也不知哪里来的痴心妄想跟对方许诺。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点痴望了,毕竟,他魏宵复最看中的不是他废皇子的身份,不是他还算绝丽的样貌,美人常有,可面对危险时的聪慧从容不常见。
他颇有兴致,想要看看燕绪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付云重深沉的回望着他,城门在身后缓缓打开,燕绪抿起薄唇,缓缓朝他们挥了挥手。
魏宵复睥睨着面前黑压压的士兵众,骤然大笑道:“付将军,我们下次战场再见!”
他抱起燕绪,绿绮跟在二人身后,很快便走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