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成在外城走了将近四五个小时，本就没怎么吃好饭，如今更是气喘吁吁，再也抬不动腿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家杂货店门前，叹气道：“这都是有人住的店铺，怎么就不开门呢？明明看上去就是有人的呀。”

累瘫的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天空中高高悬挂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落下到了天际线，半边身子已沉了下去，月亮也在高空中若隐若现，贝娜美的身影当然是像是新婚恋人般的陪伴着。

天，就要黑了。

黑了天的外城，和亮着天的外城，那是两个外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一个是极乐净土，那另一个就是地狱魔窟。

“少年，你坐在我的店门前，这让我很是为难啊。”

周伟成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有些苍老，还有些尖锐。他下意识地朝着天边看去，那里，残阳已经落下，黑暗从天边吞噬而来，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在喝水，水中卷起漩涡，打着旋的进入了与那黑色大嘴相连的肚子里。

周大伟连忙转身，朝着身后看去，那好像空无一人的杂货店点了灯光，一道人影站在门口，竟是个一米二的小老头，脸上满是老年斑，左边的太阳穴上还贴着一块儿狗皮膏药，也不知道纯不纯。

小老头笑眯眯的样子，让周伟成忍不住想起了两个字，奸商！仅仅是凭着面相就让人觉得是奸商，周伟成觉得，这家伙的杂货铺一定生意惨淡，没人来买货物。

“少年，可是有什么忧心事？说出来，让我老头子开心开心？”老头笑呵呵的说。

周伟成对这老头的印象还算不错，便说道：“老人家就不要拿我取笑了。我现在一没有工作，二是兜里分文没有，穷光蛋一个，这不到了这外城来，一门心思想找一个工作，好歹能够养家糊口才是。”

侏儒老人眼睛一亮，问道：“你只是来找工作的？”

咕噜噜……

周伟成的肚皮开始打鼓。轰隆隆的声音倒有几分大将军出征，战鼓捶打的气势。

周伟成摸着头，尴尬笑道“饿了。”

老头眼睛更是放光，说道：“来来来，进屋来，我请你吃写东西。”

“啊？这不太好吧？”周伟成犹豫。

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这里是传闻中有吃人不吐骨头妖魔横行霸道的外城呢？一时间，他心中有了退意，连忙道：“老人家，天色不早了，我还是赶紧回家去了。”

这一刻，生死刺激之下，他终于恢复了神智，暗骂自己愚蠢，竟然一时冲动，就跑到了外城这种危险的地方，这不是作死么！

老人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的。年轻人你不知道啊，我们这正好缺少人手呢！也是老头子我运气好，竟然最先一步遇见了你，我店里正好缺少一个售货员，你别看我这店里白天的时候冷冷清清，没人上门，但是到晚上，我这里门庭若市。”

“跟你直说吧！”老头伸出了五根手指，说道：“五千！只要你肯来敢，一个月五千！新币！绝对不弄虚作假，次月一日准时发放薪酬。”

“五千？”周伟成犹豫了片刻时间。

要不总是有人说财帛可以动人心，能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金钱的确是一项极其让人动心甚至是不要命亦或者可以轻易地改变人的初衷。

在犹豫片刻之后，周伟成终于点了点头，咬着牙答应了。做一个危险的店员，又怎么样，就算是最顶尖，长着八只手的程序员，所得到的酬劳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个长着八只手的家伙竟然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执念。

侏儒老人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咱家哪都好，就是一点不太好，供住不供吃，但好在这边的粮食价格是不太贵的，我这里也有厨房，能源充沛，我也从来都不用，你可以自己买点粮食啥的在这自给自足。”

顿了顿，老人说道：“毕竟这里的吃食是有些贵的，你这个月没钱，我倒是可以预支给你一点工资，但不能太多，一千五百块，应该够你暂时用的了，这个月过去之后，你就可以按部就班的领取工资了。”

说着，老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今天是十五号，你今晚先安顿下来，正好看我是怎么做生意的，明天就可以上任了。”

周伟成点了点头，心中稍稍安定，想到：如此给我安排工作，应当不是为了吃我肉，喝我血，谋我性命。

月色越来越浓郁，挂在高空上，贝娜美猩红如血。外城在这样黑暗之中，竟然逐渐热闹起来，一道道身影从黑暗中的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舒展着自己的翅膀或者是手脚或者是根须花瓣等等。

站在窗前晒月光的周伟成看到这一幕，懵了，他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显得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外面神魔乱舞的景色，忽然间觉得，钱这玩意儿其实也没那么好，为了钱丢了命着实是愚蠢的行为。

只是他之前还怀着侥幸的心里，万一这里没有妖魔呢？万一这些妖魔都非常友善呢？万一呢？

然而这么多的万一也不过是他心中猜想罢了，当妖魔真的钻了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慌得一批。

“别害怕啊，你是我的员工，我老头子当然罩着你，在这外城之中，还没有人敢不给我杂货老王一个面子。”老头傲然说道。

“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周伟成很是震惊，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走大运了，难道真的叫自己抱上了一条好大的大粗腿？

只见侏儒老头傲然点了点头。

门开，走进一人，虽然是人的身体，然而脖子上却顶着一只獒犬的脑袋，丑陋的很，像是传说中的鬼獒，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周伟成，说道：“老王头，你这店里，现在都敢卖人了？你不怕协会里那些老不死的找你麻烦啊？”

侏儒老头傲然道：“这算什么？谁不是活了百年的老不死？还有上千年的寿命要享受的，我怕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做什么？”

“那好吧，这人类看着也还不错，细皮嫩肉的，可惜我不好这口，又是个男人，要是下次有好看的女人你倒是可以给我留着。我这基因有点霸道，丑的一匹，等我找一个好看的小姑娘结了婚，改善一下后代颜值之后，就再也不怕了。”

周伟成无语。

老头说道：“你也别吓唬这小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售货员，以后就要代替我老人家在这里做生意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守在这里，舍不得这店里的收益，心中又惦念着要出去走走，看一看这天下景色。”

周伟成走到柜台之后，目光也沉稳了许多。见怪不怪，见的多了，也就没那么多的奇怪了。现在觉得，这些长得不像是人类的家伙，似乎也还挺有意思的，还蛮有趣。

“你要买啥，快点说，我还得给我的新店员讲一讲这里东西的价格呢，没时间和你浪费。”老头摆了摆手，很是烦躁。

狗头人说道：“还是那老三样，此次出去打猎，被一只长了毒牙的狗给我弟弟咬坏了，这家伙也是个傻子，看见了狗就说这是本家，得亲近，你把人家当本家，人家却不这样看你，结果被咬了，还要花钱打疫苗。”

“都是狗，你至于这么嫌弃？”老头斜睨狗头人。

“没办法，现在人类搞出来的这病毒太厉害了，我半妖之体也都扛不住得了感冒，好不容易才治好了些，听说人类又研究出了绝户的病毒，已经流传起来了，这得谨慎对待，我们家族现在本来就香火不旺盛，要是再得了那什么病毒，这不是叫我们灭族么。”狗头人抱怨起来。

“也是，人类是真的狠，对别的生物狠，对自己更狠毒！这疫苗的确是有必要买的，算你是老顾客，我给你打八折，怎么样？”老头笑哈哈的说。

“那自然是好的。”狗头人付了钱，老头找了钱。

狗头人离开之后，老头指着疫苗说道：“这东西一只三十块，还是挺好用的，是隔壁山头军家的好东西。说来也是离奇了，那一家的家主，竟然是细菌成了精，化了妖，如今在医药界混的是风生水起。就连炮城的许多制药公司，背后都是他们家的影子，在外面，更是有一座无人区，不过实力却不是很强，可也没人得罪就是了。”

说着，老头也是摇头叹气，直说这世界真是不公平，细菌成妖，天生就会制造疫苗，可以治病救人，换来钱财。偏偏还没人会去招惹，当然了，这也和那细菌妖怪的为人处世之道有关系，做的虽然是垄断生意，但是利润微薄，卖的便宜，却也不招人眼红就是了。

“明明是个妖怪，却说什么自己要做大慈大悲，普济众生的救命之人，说什么若不是怕这世界上的人轻贱了这救命的药，就算是不要钱，他也要做下去。”老头冷哼：“利益，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王道。”

周伟成听了，忍不住反驳：“人家做了好事，若真是有那慈悲的心肠与宏愿呢？你岂不是冤枉了人家？再说，人间也是有真情存在的，你凭什么就说人家是为了利益？”

“我凭什么？就凭我知道他们一天能赚多少钱！这些家伙打通了天空的道路，如今药品都已经卖去了大海之外的国家，每天的利润足够养活半个炮城的人。这才是哪到哪？我听说他们还给异族送药，免费，只是因为那些异族知道感恩图报，便借此来收拢客卿，说起实力，虽然自己并不强大，但是却没人敢招惹。”

“前些日子，有一无人区闹了疫病，领主虽然强大，但是遇了这病，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找到了这一家人，一出手，疫病顿时解决。”

周伟成说道：“这是人家的本事。”

“你怎么就知道这疫病不是他们整出来的？”老头反问。

“怎、怎么可能，你把人想的这么肮脏，说明还是你自己内心肮脏。”周伟成气呼呼的说。

“嘿嘿，你小子还是太年轻啊！”

……

……

菊石抱着笼草出门来，光夜市。外城就是一点，白天的时候安静的像是鬼城，到了夜晚，却开始张灯结彩，各路鬼神都出来散心。

这倒不是因为惧怕太阳，主要是已经习惯了夜间活动，毕竟人族主宰世界太长时间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躲避人类的视线。

虽然现在人族已经失去了大势，但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也不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他们觉得晚上出门也没什么不好的。

驼背弯腰的老太太也在街上闲逛，只是周围虽然人来人往，百族林立，但是却没有一个敢近了老太太半米之内的，很是忌惮。

老太太也不在意，显然已经习惯此事。菊石便跟在这老太婆身后，心中腹诽，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就在刚刚，她被老太太好好教训了一顿，屁股到现在还疼的她倒吸凉气。笼草很是开心，因为姐姐好久没有抱着她出来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