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僖伶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在她看来,长风是为了自家师弟能够及时悔改。不管她的举动是否有些鲁莽,谈僖伶也不可能责怪她。
一个真正的为人师者会怎么样呢?
清理门户,逐出师门。尤其是在教习国家政治的书院中,尊君爱国是首要品质。
然而最令谈僖伶心寒的还是听雨越过她直接找上了楚王。如果听雨直接开口的话,她不会一口回绝,犹豫也只是因为担心他脱不开身。在此之前,他还小心翼翼地求着她能对他多上心一些。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他的一块跳板,是他膨胀的野心下的一块垫脚石。
一个人能在同僚人中收敛锋芒,养精蓄锐,并在合适的时机崭露头角,一击即中。知道何时示弱,更知道何时果敢。
一个盲人,一个少年,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谈僖伶忽然像是置身冬夜深井之中,遍体通寒,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穿书两年里,她曾饱尝过这种折磨。
虚与委蛇,不择手段,不仅外表,性格上听雨也像极了卫昀卿。是了,听雨就是个年轻版的卫昀卿。
这个世界的人物不光是长相与现实一致,性格也是一样:阮堇年的快意坚韧、徐乐晞的温柔大方、卫昀卿的表里不一。
“叩叩”
刚起来竟还有人找她。一开门,却见长风手上提着一壶酒,脸上笑盈盈的。
见了小姐姐,谈僖伶忽然发现身体都暖和了很多。按理说,女子哪能随意进出男子卧房?可惜谈僖伶此时只顾着将人家请进来。
“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谈僖伶将门合上,招呼长风坐下。她看得出来,长风有话对她说。
长风缓缓坐下后,将手上的酒放在桌上,“我知道师父昨夜没有休息好。”
谈僖伶随意地靠在桌边,语气平和,“你想说什么?”
长风看了他一眼,双手不自觉地交叉摩擦着,“师父,您何必这样?亲姑姑所托,长风怎能推脱?何况,事关重大,一星半点我都不愿意瞒着师父。”
两相比较就能知道谁才是那个值得信任的人。
长风看着自家师父略带歉意的眼神,缓缓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倒酒,“师父,您只用知道我一直站在您这边就行。不管姑姑怎样说,我是不赞成您向师弟讨要解药的。师弟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何还能回头,恐怕到时候还会对您……动手。”
谈僖伶本就不打算这样做,长风最后的一句便是她隐隐不愿面对的。到这个时候,只有长风真正为她着想。
“师父,喝一点吧。”
面对这样的温柔解语花,谈僖伶忽然就懂了为什么男人偏爱温柔贤惠的女子。
她接过玉杯,坐在长风对面。杯内佳酿散发着醉人的香味,谈僖伶一饮而尽,却没感到任何辣意,相反,她像是坐上了山林间的索道,舒服极了。
“师父,我私下也查过师弟,他从小生活在陋巷,一个黑暗滋生的地方。在那种地方长大的人,不会简单。他曾杀过人,那人还是楚王的奶娘。我不清楚楚王是否知道这件事。”
听雨杀了楚王的奶娘?
“那这个奶娘对楚王重要吗?”
长风眼里划过一丝遗憾,“给楚王喂奶后就出宫了。”
谈僖伶不自觉地松下身子,殊不知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长风。
“师父,您还是觉得无所谓吗?师弟怎么样您都无所谓吗?”长风的语气很轻,唇边还有笑意,面上不见丝毫埋怨,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谈僖伶见她这样忙道:“怎么会?就像你说的,我不能当面质问他,这样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而且,我也不想书院被他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