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修率人离去。
而她陪着太后又多待了片刻,见着起风了,太后受了凉不住的咳嗽,她似才惊醒,忙扶着太后,递上了手帕,“嫂嫂,咱们也回宫吧。”
“不过两三日,阿洵就会回来了。”
太后适才在众人面前,强打着精神,神色自怡,半点看不出担忧。
此刻众人离开,只剩下她们两姑嫂以后,太后紧绷着的神色终于松懈,露出了担忧。
太后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苦笑道:“这两三日,恐是怕比两三年还难熬。”
太后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她的父兄,她的夫君,从前也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那些年的战乱日子,她并非是没有经历过。
可是如今,她的儿子只是前去狩猎,猎杀凶兽,她担忧的心情便已经溢满了心间。
在她心里,她的儿子如今就算是皇帝,也已经快要将朝堂整顿干净,是一位优秀的帝王。却还是当年跟在她身边的小小孩童。
“那云儿陪着嫂嫂一起熬。”赵云兮便撒娇道。
太后不无感慨,“幸好如今母后住在青羊观里,尚且不知山下事,不然她该担心了。”
有赵云兮陪伴左右,太后倒也渐渐安心。
马车才行到西宫门前,赵云兮心里便止不住的想,也不知道阿洵此刻到了何地?
许是因为心中的担忧。
赵云兮当天夜里,睡着后便做起了有关于十二岁那年,宫变的梦。
叛军发现了她,发出了尖锐的怪笑声,提刀向她跑来,鸣音拉着她不住地往前跑,往前跑。可她太小了,腿又不长,只能靠着鸣音拽着她不住往前。
可惜鸣音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将她往前一推,“殿下,快跑。”
她边跑边回头想要去拉鸣音的手,鸣音只哭着摇头让她赶紧跑。
叛军还在身后,好似全都冲她而来,她跑的很快,十二年来最快的速度往前跑着。
只是她一个小孩儿,哪里比得上身手矫健的叛军。他们似乎在享受着她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乐趣,她像是一个猎物,跑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们终于围了上来。
她缩在墙角,看见他们手中拿着的刀枪,听着他们口中说的污言秽语。
有人朝她袭来,想要掀开她的衣裳,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此人的手不放,这人就被她咬的鲜血淋漓,动了怒,提刀就要杀了她。
那一刻,她是准备赴死的。
很奇怪,明明她前两日,她还因为跌了一跤,擦破了膝盖而在她母后跟前撒娇着要哄。
今日,叛军的刀都快要落在她身上时,她却丝毫忘了痛。
直到,阿洵带着人追赶了上来,同叛军交战,而阿洵接下了这人要落在她身上的刀。
她看着阿洵撕下衣裳上的布潦草裹住了手上的伤口,又将她小心从地上抱起,一边走一边耐心哄她,“姑姑,没事了,别怕。”
她想要说她一点都不怕了,可是一张口,都说不了话,只是委屈的搂住阿洵的脖子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擦了阿洵衣襟。
“姑姑别怕,别怕”
梦中场景又是一换。
她成功的回到了她母后身边,宫中叛军还未全部剿灭。
阿洵带着人出去,她却死死地拉住阿洵的衣角,生怕他一出去就再也不能回来。
阿洵无法,只好半蹲着身,扯了扯她的脸蛋,安慰她,“你安心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太阳下山时,我就会回来。”
她好像说了什么。
“等我长大了,我要为阿洵分忧解难,保护阿洵!”
睡梦中的赵云兮恍然。
原来这句话,竟然是她自己说的。
皇家猎场,坐落于都城外二十里,从前是荒山野岭,时常有大虫,豺狼等凶兽出现,害了不少人性命。
有一年,大楚经历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山林之中的食物少之又少,山上的凶兽们在山里头找不着吃的,于是纷纷从山上下来,到处祸害百姓的家禽牲畜,甚至吃人。
那时,人命案频发。
圣祖帝便将此处给圈了起来,让周围百姓去其他地方安置落家,又亲自带着精兵良将前去打杀凶兽。
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终于将害过人性命的凶兽全都给杀光,还了一方百姓安宁。
后来,这里就干脆被圈了起来,成为了皇家猎场。
而此番,北齐进贡的十只凶兽便是被圈养进了此处,休养生息了数日,终于被派上了用场。
此番狩猎比试,需得将十头凶兽全都猎杀方能结束。
今日所有人都骑马。
赵明修也不例外。
侍卫长常衡随行在他身侧。
倒是王福,因着不会骑马,还享受了一把坐马车的乐趣。
他悠闲坐在马车内,不时地朝外看一眼他家主子有没有需要。
瞧见的,却是他家主子骑着马的矫健身姿。
他家主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每日朝会、议事、处理朝事后,还有时间去练武骑射。
他心里头还惦记着一事儿。
虽说此番出宫狩猎,花不了几日。
宫中主子又少,差事轻松,可各宫各殿,累积下来的日常庶务,却还是有许多。
他家主子又没娶妻,后宫空置,这些日常庶务都是他这总管打理着。
今日出发前,他家主子却让他把对牌送去了琳琅宫。
那小祖宗整日里懒懒散散的悠闲度日,看着还是个孩子心性,哪里管过庶务?
他心里头都忍不住担心,等他回去重新接过了对牌和账簿,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心力才能重新理清账目。
唉。
可真是头疼。
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到来之前,狩猎的队伍总算是到达了猎场。
猎场周围的安全地点,早已经支起了无数休息的帐篷。
赵明修自然是住在最中心,最大的那顶帐篷内。
他换着骑装,只听得常衡入帐篷来回话,常衡低声道:“陛下,林中果真是有异动。”
“守林将士来报,从半个时辰前,咱们刚到此地起,林中飞禽走兽似受了惊吓,正逃离此地。”
常衡神色肃穆,提起此事都忍不住有些怒气。
北齐人狡诈,有求于大楚,却又喜欢动手脚。
“不急,朕才刚到,先看看他们到底要耍什么把戏。”赵明修穿上了护甲,将那与银装护甲并不相符的杏色荷包小心取下,收在了怀中。
王福默默地就收回了打算去接的手。
他干嘛伸手,真是多此一举。
赵云兮看着书桌上摆放的三本各自一寸来高的账簿,还有托盘里摆放的金镶玉对牌,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一瞬。
“这是咱们宫里的账簿和对牌?”她向来不管琳琅宫宫务,所有的东西一应是鸣音在管。可琳琅宫的账簿会有这般厚吗?
还有这对牌上面的三个字,怎么看也不是琳琅宫三个字。
鸣音有些为难,还是实话实说,“这是先前王公公送来的,宫中的总账簿,和内库对牌。”
“王公公说他随侍陛下前往猎场,这几日宫中庶务无人打理,又不能惊动太后她老人家,就只能请殿下您帮帮忙。”
王福自然是好话说了一箩筐。
赵云兮头疼的翻动了一页账簿,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给晃了眼。
“这可真是个苦差事。”她忍不住道。
鸣音向来善解人意,“殿下,婢子这几日一并料理了,倒也不妨事。”
她看着她家殿下神色变了几变,像是有苦咽不下,也说不出,而后艰难道:“罢了,王福都将宫务托付给我了,岂不就是阿洵的意思。”
“不过就几日,我管着就是了。”
她不知柴米油盐到底多少值多少银钱。
难免看着账簿就头晕眼花。
她时不时地就要问起鸣音。
看了两个时辰后,她累的只想睡觉。
却有人前来通禀,“殿下,北齐王女在宫外求见,说她有要紧事需要与您讲。”
赵云兮一听这话,打起了精神,什么样的要紧事,这会子来说?
北齐使臣今日可都跟着阿洵前去猎场。
这倒是来的挺巧的。
她心中一跳。
若是按着她的性子,她应该马上就传见北齐王女。
“殿下,可要立刻召她进来?”阿卢又问。
片刻之后,赵云兮方才开了口,不见半点儿着急的神色,她高深莫测道:“不急,让她再等等,等上半个时辰再请她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赵云兮:听说有人觉得我真傻。我那不是傻,我只是懒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