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者弈局,棋至中盘,却未有胜负。
白衣执子而黑衣凭栏,远方的仙山琼阁鳞次栉比,恍惚看不真切。
“道兄,盏中之茶尚温。仙府一事,何须三人?”有如白水,温润平和中沁人心脾,以至入骨髓的声音,久久仍绕梁不散。
热气袅袅升腾出翠谭,隐去对面空座。
“观棋者若不入局,孤手又能与谁弈?”
黑衣并未回头,而是依旧眺望远方,无所至极之处。
“使子对弈也,其数三千万。”
白衣徐徐而答,波澜不惊中,对方竟微不可察地一滞,
“兄观我棋,殊不知人观兄为棋。我非孤手,兄亦可不必为孤子。”
黑衣修士终于转身,一副刻印在记忆里的熟悉面孔,使人形好似溺水者得见浮木:
“师尊?这是……”
觉时已无意脱口而出,身旁再不见藤曼。黑衣修士本欲说些什么,此刻却环顾四周,意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
列忆缺忽然灵光一现,他沉下身去,沐浴在螺旋的霞光中。
再次定睛一望,远方的广阔空间中哪里还有顶天立地的黑色巨影?相同位置,倒见如滔滔江水般的紫气汇聚于牛蛋之手,又被其潇洒甩出,直扑迎面而来的凶猛地龙。刚一接触,便燃烧成滔天火焰,庞然巨物转眼间焚烧殆尽。
而这紫气的源头,则是逃窜中的楚姓修士。说是逃窜也不尽然,因为其位置根本就没有移动分毫,只是源源不断地向后宣泄紫气罢了。此刻似是力竭,他停下战战兢兢地回望,大口喘着粗气,却一举被尖锐的五彩匹练贯穿胸膛,钉在危楼檐角。待五彩之气消散,方现出凶器之形:正是先前所见一直握在其手中的自家长枪。
列忆缺难以置信地闭目,眼皮内却还是透着初阳的余光。
他仿佛看见五彩斑斓之气从众修之处尽皆汇于牛蛋手中。他隔空将其遥遥一握,远处竟同样也盛开出一朵五彩斑斓的烟火,从中掉出了什么。然后这并未消散殆尽的五彩之气化为匹练,直逼逃窜的楚姓修士,衔接相成。
自始至终牛蛋双目都冒着黑色的尾焰,动作举止与方才暗夜中看到的身影一般无二。
列忆缺不顾如窒息压抑的黑暗,试向前踏步而行,居然逐渐适应,
“如同习水,若骤然灌入其中,必是溺亡的下场;若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则迥然不同。只是此物非同于水——洪水无情,而此物却有意。它要弑人,则人早已尽逝。”
他瞥了一眼那仍旧肆虐的黑色巨影,一时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真实,亦或两边,都是真实。
心中虽无比怀念仙轴所净化的如常世间,但其终究还是太过显眼,不知何时便会被那黑影所发觉,埋藏地底只是骗过小能之辈而已。此修已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列忆缺不得不承认,其术早已到达了仙的范畴,只是他再也不愿盲目称任何人为仙。
“好在因仙轴之故,偶然得见另一幅画面,总算稍能理解几分,但也远非我所能与之周旋,唯有远离,方可自保。牛蛋能觅得如此师尊,列某……输得也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