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抄起墙根处的一把伞,就往西头房那走去。江小青喊了声“妈”也跟了上去。
一跨进西头房,就瞧见老爷子怀里抱着个软趴趴的小东西,小东西正吃着自己的手,吧唧吧唧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四处张望。老爷子在指挥着江阿寿两口子收拾屋子,弄得满屋子灰尘乱飞。
老爷子一边用手掌护住怀里的小东西,一边指挥着什么。瞧着老太太来了,直接说道:“你回来了?那正好,你来教他们拾掇吧!这里头灰太大,囡囡受不得的,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老太太反应,直接撑起老太太刚才带来的伞,急匆匆的往主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就听他跟怀里的小人念叨:“一会儿爷爷给你泡糖水儿喝啊,保管我的囡囡没喝过……”
江小青看了亲妈一眼,问道:“我爹咋转性了?”啥时候说话这么温柔过?!
老太太心急着找儿子,根本顾不得老爷子抱的是谁,更管不了闺女的疑问。看到真的是大儿子回来了,当即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狠狠一推江阿寿的肩头:“这几年你到哪儿鬼混去了!也不知道给个信给你爹妈!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说着话,便嚎啕大哭起来。
江阿寿虽然肩头吃痛了下,但瞧见是自己妈,当即也红了眼。
挠挠头,忍住鼻头的酸涩,说道:“妈……我,这,这不是回来了么。”
陈兰瞧见是婆婆,不自觉的往边上退了半步。
婆婆不是坏人,但自古婆媳就两难容,再好的人也没用。她也不求和婆婆能如母女一般相处,只求别为难她就成。像这种母子重逢的场合,她十分懂分寸的让出了主场。
老太太擦擦眼泪,伸手摸摸儿子的脸,左右细细端详着,眼里满是心疼:“瘦了,也黑了。在外头吃苦了吧,你媳妇肯定没照顾好你吧!唉,刚才妈手重了吧,肩膀疼不疼?要不要你爹给你找个膏药贴贴?饿了吧,想吃点啥?妈去给你杀只鸡/吧,家里老母鸡刚生了几个鸡蛋,要不给你炖个蛋……”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弄得江阿寿有些发笑:“妈,您问这么多问题,我都没法子回答。”
老太太自己也笑了声:“瞧妈,又啰嗦了不是。”说着话,又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泪珠子。
母子两哭哭笑笑了一阵,这才转回了正题。
老江家院落并不大,三间大瓦房,除了灶房茅房和柴房以外,人能住的一共有六个屋子。老爷子老太太一间,姑娘江小青一间。江阿寿成婚早,加之六年前他们就生了大毛,所以西南角的这两间屋子都是他们的。
而老二老三就住西北角的那两间屋子。
只不过因为江阿寿两口子走了两年多,西南角的两间屋子就空出来了。老二家的王芳也不是个省油的,今天放点换季的衣裳过去,明天再丢点坏掉的小板凳过去。
等到后天,直接把大丫不睡的草窝子挪过去。
老太太说过她一两次,可每次她都说“等大哥回来了,我一定麻溜儿的搬回来,反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弄得老太太也不想多说了。
毕竟,多说一次,就是往老太太的心口上多撒一次盐。
没想到,这阿寿两口子突然回来了。而老太太这才发现,这西南角的两间屋子,不知不觉已经被二房家的堆满了东西!
老太太当即就气不顺了,拧眉道:“阿寿,别整了,让老二家的自己来拾掇!你们跟我回主屋!”说罢,拉上儿子的膀子,就把他往外头拖。
江小青甩着辫子也跨上陈兰的胳膊,拉着她也往外走。边走边问:“嫂子,外头啥样的,跟我说说呗……”
四个人就这样用手挡雨,迅速的跑到了主屋去了。
此时的江小鲸,正被老爷子放在腿上,一口一口的给她喂泡米吃。
泡米是石榴村这一带独有的吃食。年成好的时候,每家每户卖完粮食以后,还有富余的,就会去找轰泡米的,将大米轰成泡米,留在家里存着。
原本小小的一颗大米粒,经过特殊的工艺后,就会变成白白胖胖的一颗大泡米。
逢年过节的时候,抓上一小撮出来,用开水泡上,再撒点白糖。别提多美味了!
要是碰到家里有茶糤的,再折点脆蹦蹦的茶糤进去,泡一泡,简直是人间极品!
只不过不管是泡米还是茶糤,都不是普通人家随随便便可以吃的。这得是遇到大节日,或者孩子生日时候给的奖励,亦或是给产妇坐月子时候补充营养用的。毕竟,这也是个稀罕玩意儿呢!
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江小鲸就吃上泡米了!
此时的老太太还不知道老爷子怀里抱着的是谁,看到这一幕,火气“蹭”的一下就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