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怀孕的时候,父亲得了癌症,在北京做了手术,恢复很好。
一年过后,癌症并发,父亲又去北京医治,情况并没有好转,商量让父亲回来,怕老厂长在北京去世。
父亲最后的岁月很痛苦,呕吐,吃什么,吐什么,还吐血,最后,肝昏迷。
伊人上午上班,下午就去看父亲,省医院离婆家很远,要倒一趟公交车。
伊人为了省下四毛钱,骑自行车到友谊路,放下自行车,下段路途远,就坐车去省医院。
王皓很不满意,“我妈上午看孩子,下午,你还出去!”
伊人觉得王皓太自私,我半天班,还是蹭人家胥英的呢!要不,还不得全天上班,你妈还不是得看呀?
我爸得的是癌症,你就去看了一趟,就没事人的,一天到晚忙,我去,你还不乐意!
伊人也不愿意跟王皓理论,就隔一天去,三个月后,父亲就到了最后的关头。
王皓总算陪着伊人在省医院,呆了一个星期,陪伴伊人,送父亲最后一程。
母亲花二百块买了装老衣,父亲病危时,厂领导不同意穿这种衣服,“我们还要开追悼会,穿这个”
母亲却坚持让父亲穿这套衣服走,于是,王小峰对伊人说,“你劝劝你妈,厂长穿这个衣服走,不合适。”
伊人跟母亲说了,也遭到母亲的斥责,“你管啥呀,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正好大爷和大姑来了,伊人对他们说了厂里的意见,大爷说,“小伊,我去跟你妈说。”
母亲是一个强硬的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就这事,在医院走廊里,全家人几乎翻脸,母亲才同意。
“我是想留着给你哥将来穿的。”
伊人不禁哑然,哥哥能撑起父亲的衣服,再说,旧衣服人家穿不穿还不一定呢。
厂里跟监狱沟通,让伊人的哥哥看父亲最后一眼。
父亲还没死,哥哥就哭得是死去活来的。也是,将来没有人会给他撑着那一片天了,什么时候出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这几天都是大爷家的三个哥哥和小姑父值夜,伊人和王皓在父亲无法打点滴时,留在了医院。
伊人最后回婆家看儿子时,婆婆说,齐立伟打电话,告诉伊人,她十一结婚。
齐立伟家离省医院很近,却一直没有去看过伊人的父亲。伊人不在意她的忽视,把兜里仅有的50元,送到了齐立伟的家。
齐立伟没在家,伊人跟齐立伟的父母说,自己父亲病重,不能参加婚礼了。
第二天早上,伊人买了早餐,手中就没有几块钱了。
没想到,父亲晚上就走了,伊人都快崩溃了,14个月的儿子不得断了奶。
厂里派了一些人帮着办了葬礼,伊人的大爷和大姑,四叔,小姑也都来了,忙着料理着后事。
大爷掏出二千元,递给母亲,“这是给巨廷的”
结果,母亲接过来,数了两百块钱,剩下的全递给了大娘,大娘立刻揣进兜里。
尽管大爷有钱,但对大娘却很扣门,从来没给过大娘这么多的钱。
伊人觉得,母亲有点装腔作势,不沾有钱人的光。这是大爷给他弟弟的纸钱,你何必这样!
三天后,厂里出车,愿意送老厂长的,坐大客车去第一火葬场,送老厂长最后一程。
到了火葬场,松一机的厂办公室主任追来了,刚看到讣告,厂长出差了,嘱咐他来送老友一程。
伊人看着父亲安祥的遗容,她晃忽觉得一切都在梦中,她来不及悲伤,一切仿佛都麻木了。
来参加葬礼的,都是父亲的亲朋好友,没有伊人和王皓的同学和好友,婆家也没来人。
在焚坑烧纸时,火焰升起,父亲一生的荣耀也在火中升腾,光花圈就烧了16个。
葬礼后,回到家里,母亲说,姑娘要给父亲买纸马,而伊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妹妹说,三十五元钱,她出。
父亲走后,伊人为了感谢工厂对父亲的照顾,伊人跟母亲要了三百块钱,去厂长和书记,还有办公室主任三家看了看,表达了一下谢意。
最后,两个出了陆主任的家,伊人终于松了口气,一切都安排完了,夫妻俩往车站走,身后传来,急促的叫声。
伊人不知道母亲怎么还追来了,出了什么事呀?
“你说,你怎么不给你爸买马,你这是不孝!”
“不是说,老胖买一样的吗?”
“你什么意思,就知道刮我的钱!就知道躺在坑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伊人不明白,刚帮母亲存上了三万块的葬礼金,母亲突然就为这三十块钱,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