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不用想都知道是压到了鸢,所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他也顾不上,爬起来再说。
围在门口的村民们很快就看见了一直被他们担心着的人,她穿着常衡的衣服,黑亮的长发像是瀑布顺着身体披下,炯炯有神的眼睛,柔软的嘴唇,她有一张瓜子脸,只不过显得憔悴许多。白皙的皮肤像是月光一般洁白,玲珑有致的曲线凹凸起伏,叫人流连。
她修长白嫩的两只手掌在身上上上下下,偶尔露出痛苦之色,但仅是这样,也叫那些汉子看呆了眼。
“看什么看!”
王婶狠狠在自家汉子腰间拧了一把,拖着孩子和早已看呆的丈夫往家里走。
边走她边回头道:“常老弟啊,这次是大姐对不住你了,明天婶子给你送个鸡,叫你女人补补,就当赔个不是了。”
“对对对,我明天也送来二斤腊肉。”
“我家里还有点药酒!”
“姓张的,瞧见没?把咱家那点好米拿出来!”
……
质朴的村民们纷纷说要送些东西当做赔礼,顺便给鸢补补身体。
这些看起来极其廉价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其实真的很不容易。
他们没有货币,也没有科技,生活都是自给自足,所以一两只鸡鸭,一点大米,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同时这也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直接的表达歉意的补偿,他们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群人。
只是当人们陆陆续续回到家中,关上窗户关上门,把月光隔在外面,替自家孩子擦拭伤口的时候,常衡用法力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不是妖怪真是太好了。
要不然可不就得出事?
对啊!
……
他有些颓然,同时心中竟然还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恐惧和庆幸。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没怎么想在这里住下去,大不了真烦了的话就把这里的人吃了就是了。
可是一段时间的居住,叫他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渐渐放弃了妖的念头,转而想要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
真是讽刺,明明心怀不轨的时候不被察觉,等到弃暗投明以后才遭到猜忌。
难道我什么都不干,就只是想在这里安安静静住着都不行?就要被你们杀掉?用火烧死?
所以他庆幸,庆幸自己和鸢并没有被发现。
关上门,他将鸢拉到床上坐下,关切道:“哪里烧伤了?”
鸢摇了摇头,轻轻一笑,脸上浮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她忽然张开怀抱,发出“叭”地声音,说:“装……装……”
“行了。”
常衡有些气笑。
“没事就好。”
他轻轻扶着鸢倒到床上,然后为她盖好被子,说:“今晚你睡这里,好好休息。”
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因为以前她都是睡地上的。
常衡被她盯得有些毛躁道:“哪来那么多的毛病,叫你睡就睡了。”
那一晚常衡真的睡在了地上,然后才知道,当床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却要睡在地上是多不舒服。
可他感觉好像并没什么不妥。
他已经承认,自己做不成妖,也不暂时不会做妖了,那就只能做回人。
一个正常人会叫女生睡地上,自己睡床上?开玩笑,就是厚着脸皮挤挤也不至于这么直吧?
第二天,村民们确实把该送的东西都送来了,甚至还多出了不少。
用最质朴直接的话语表达了歉意之后,常衡也表示原谅了他们。
然后男人们便继续劳作,女人们继续做家务,孩子们则离这座房子远远的玩耍。
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唯一改变得很明显的就是,常衡那晚以后再也没睡过床,鸢也再没被允许过睡地上。
有一天,常衡锄完地坐在田埂上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毁了他的一切,害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天道师。
半人半妖,被称作杂种的他会不会也曾遭遇过和自己一样的状况?
常衡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腿,忍不住想知道,守护妖族的他到底会坚持什么样的道义?
好像他又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好模糊,好久远,就像是站在波澜的湖面上,看着脚下倒映在水中的人影。
他看不清他们,也摸不到他们,只看见他们有说有笑,走得很远很远。
他心里好像有酸楚浮现,不舍,还有近似委屈的情绪。
为什么?
不知道,好像压根没有理由会有这样的情绪才对,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是谁。
可是姬正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地感到悲痛,好像从天边,追溯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