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亚珊这话一出,单白微微一愣,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说话这么露骨,毕竟赵逸还在这,她以为她多少会收敛点儿,可转眼,见赵逸面色铁青的盯着自己,眼中是熊熊燃起的烈火,显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何亚珊后面的话基本没听进去。 单白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他女朋友了,他这是吃哪门子的醋,更何况那人和她还毫无关系。 “抱歉,我没觉得追星恶心。” 迎着何亚珊略带嘲弄的目光,单白将滑落在右颊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语气很平静,“反倒是觉得那些抢别人男朋友的小三更让人作呕呢。” “你说什么!?”何亚珊变了脸色,半青半白,却又碍于赵逸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用力瞪着她,眼神夹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她们曾是室友,正如单白了解她,她也很了解单白,胆子小,脸皮薄,脾气好,性格与其说是温柔,不如更偏向于懦弱,没什么主见,然后就是非常喜欢时晞,着了魔的那种,为他花钱,为他打榜,为他不远千里的坐飞机去首都看其演唱会,和疯子无异。 何亚珊以为,她把单白那些破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她胆小怕事的性格,应该会害臊才对,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双眸平静如水,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何亚珊看着眼前苍白瘦削的女孩,明明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你承认了你喜欢过他,就因为他恋爱了,才退而其次和我在一起的?”赵逸突然出声打断她们,拳头握得死紧,生气地看着单白,质问道。 单白本能的想否认,她是真心喜欢过他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便坦荡荡的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带了挑衅,“是又怎样?” “你他妈的有种!”赵逸暴怒,理智尽失,原本就冷清的奶茶店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 单白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赵逸你搞清楚,我自认和你在一起时,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不仅没有对不起,还一日三餐,任劳任怨的伺候着,如今见他满脸愤恨的冲自己大吼大叫,单白觉得她以前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赵逸顿了顿,这确实,单白对他真的没话说,她性格软,百顺百依,还很会照顾人,有她在,任何事都不需要他操心,这也是他对她至今念念不忘的重要原因,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呸了一声,骂骂咧咧,“那又怎样,鬼知道你是不是把我当作那个谁,亏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更贱!” 单白微不可见的叹气,以前就是这样,赵逸脾气臭,性格暴躁,除了长得还可以,其他几乎一无是处,就算没有何亚珊的介入,她终日忍气吞声,也总会有忍不了的一天。 “既然我们相看两厌,那就就此别过吧,请你以后别再来骚扰我了,祝你和何亚珊白头偕老。”单白冷冷看着他,伸手指了指店门口,“门在那,慢走不送。” “我凭什么走?我可是客人,你们店就是这样的服务态度?”赵逸拍桌子,怒瞪她,大着嗓门吼道:“信不信我投诉你们?” “先生您别激动,单白她刚来不久,没什么经验,请多担待哈。” 陈丽在不远处见了,暗叫不好,连忙走过来,把单白拉到身后,赔着笑脸道:“您和这位小姐想喝什么随便点,我们给您免单。” “这还差不多!”赵逸冷哼,终于安分了。 陈丽转身,用眼神警告单白,“你先去招待别的客人。” “可是......” “没有可是!” 单白深吸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何亚珊幸灾乐祸的笑脸,抿嘴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单白下班时天已经黑了,不仅被老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被扣了一百块工资,倒霉到极点,老板没上过学,混混出身,说话粗俗难听,有时还会问候她的祖宗十八代以及全家女性。 有好几次单白都想辞职不干了,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承受着,如果没有这份工作,她将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她大学休学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没钱读了。 单白垂着头,靠在站牌上等公交,灰蒙蒙的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地面某处。 父母死得太突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遗嘱,她从学校赶来,沉浸在失去双亲的悲痛中,完全不知作何反应,而那些平时甚少来往的亲戚此刻全都冒了出来,先是假惺惺的安抚她,再是帮忙处理父母身后事,然后以她还太小,会乱花钱为由,要走了父母生前留下的所有资金财产。 那时她还很单纯,又无依无靠,打从心底依赖着这些长辈,再加上父母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根本无心处理这种事,造成的后果就是除了房子,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扫荡一空,他们美名其曰帮她保管,等她长大后再还给她。 可当单白好不容易振作了些,打算完成剩下的学业,回学校上课,去问他们要学费时,却无一例外的被拒绝了,不肯把父母的钱还她,最后怕是被她缠得烦了,直接把她轰出家门,用看叫花子的眼神,不情不愿地扔给她一千块钱,叫她滚。 那嘴脸丑陋的,单白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拍拍脸颊,眼神恢复了清明,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管怎样,过去的已经过去,她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请律师,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全都夺回来。 夜里冷风吹过,即使是夏天,单白衣服单薄,还是有些冷的,她见公交车迟迟不来,拿出手机,点开公交查询软件,想看看还要等多久。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打扮时尚的女生看着手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激动地推了推身旁好友,“天啊,网上有人看到时晞来我们这了!” “不会吧,我们这只是小地方,名不见经传的,他怎么可能来这儿?肯定又是新闻乱写的。”好友完全不信。 “你看嘛,网友还拍了照!”女生兴奋,把手机举给她看。 “看什么看,渣男一个,就算来了又怎样,我又不喜欢他了。” “不要这么说嘛,不谈人品,他的脸长得是真好看……” 女生离单白不远,声音又大,想听不清楚都难,单白按手机的指一滞,僵硬片刻,不受控制的点开微博,果不其然,时晞再一次上了热搜,和她的家乡紧紧绑在一起。 这感觉有点奇异,就像一个你永远触碰不到的人,突然和你有了微妙的联系。 单白点进去,打开网友拍的照片,像素不高,里头的人一身黑衣,行色匆匆,戴着帽子口罩,很难认出是不是时晞,底下许多人评论—— “我靠,这都能上头条?不会又是买的吧!” “怎么又是他?现在新闻就不能出点有营养的吗,我现在看到他就恶心!” “拜托,你们积点口德好不好,时晞招你惹你了?而且这照片糊的,哪里能看出是他?他现在明明是在闭关拍戏,请别再拿他出来炒热度,谢谢!” 眼看新的一轮骂战又将开始。 单白自动忽略评论,对着照片若有所思,总觉得里面的景物很眼熟,目光轻轻扫过时晞身后的商铺店名,一愣,猛然睁大双眼。 她记得,这家店,是她家附近的便利超市。 “轰隆!” 天边一声巨响,把单白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头,只见原本平静的天空,忽然乌云翻涌,电闪雷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话果然不假。 单白再也没心思想时晞,头疼地看着空中一闪而过的电光,发愁她晾在阳台的衣服该怎么办。 周围很多人见要下大雨了,忙招手叫出租车,单白看着,垂下眼帘,默默退后几步,给他们让位置,她没有多余的钱浪费。 冷风中等了许久,公交车终于来了,单白刚上车,投币,大雨便已倾盆,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她叹气,站台和她家还有段距离,看来还是免不了淋雨的命运。 车上人不多,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随着公交车缓缓进入郊区,父母在世时,趁有钱,早早在郊区买了栋别墅,这大概是他们留给她唯一值钱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车到站了,而暴雨还在一直下,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那家便利超市刚好就在站台旁边,单白下车时多看了一眼,却没有停留太久,毕竟这家超市全国连锁店那么多,鬼知道照片中的是哪一家,从他公布恋情后,她再也没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单白这样想着,咬牙冲出站台,淋着大雨狂奔,跑进别墅区,脚刚踏进自家院子,气喘吁吁,还没松口气,就被门口处传来的细微声响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竟看见家门旁边的墙壁上,蜷缩了一团黑影,隐约辨出是人的模样。 “谁在那儿?” 单白一惊,神经瞬间绷紧,天色昏暗,雨又下得大,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 她眼中布满警惕,左手迅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朝黑影照去,同时右手伸进小包,紧紧握着装在其中的匕首,指节苍白又不失颤抖。 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次单白遭到流浪汉尾随,欲实施抢劫,甚至强.奸,要不是自父母出事后,她养成了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后果不堪设想。 手机发出的强光透过朦胧的雨幕,很快射了过去,并清晰照出了那人的样子。 那是张毫无血色的脸,瞳仁漆黑,唇色发紫,黑发凌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狼狈,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掩盖他五官的精致俊秀。 单白瞳孔骤缩,一眼就认出了他,惊呆了,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掉在地上。 这个人…… 这个人是…… 他似乎在这儿有段时间了,坐靠在墙上,黑色衣衫尽湿,肤色苍白透明,软软贴在耳侧的发沾着水珠,沿着白皙纤细的脖颈没入衣领,可见屋檐对这大雨没起到半分遮挡作用,可他似乎毫不介意,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径自望着被暴雨席卷了的天空大地怔怔出神。 听到她的声音,他眨了下眼,目光缓缓转向她,强光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是来不及收起的空洞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