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师介入的会议,也不是多正经场合,有人甚至把女朋友也带来旁听。
十来分钟他们也没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散会时,他们通常会结伴到食堂吃饭。
“盛哥,你想去几楼吃?”
顾盛廷低头正在打游戏,碰到猪队友输得一塌涂地,脸色非常阴郁。
没有得到回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有人又接起林芳的话,“吃三楼的米线怎么样?”
顾盛廷将手机揣回口袋,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不吃了,找高其打球去。”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宁雪站在广播站门外。目光再微微一移,才看到被门框挡住的半边身体。
夏季校服外套了件简单的黑色外套,是某品牌这个季度新出的运动装,衬得她的肤色白得发亮。
宁雪正从口袋胡乱抽出几张纸巾,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满脸责备和担心。
隔着嘹亮的音乐,喷嚏声也清晰可闻。
叶一竹及时拿出纸巾捂住鼻子,只露出的眼睛笑成月牙钩状,里面盛着点点晶莹。
移开纸巾,顾盛廷看到她的鼻头已经被搓得通红,又使劲吸几下鼻子。
他不觉有些好笑,念头里冒出一点不屑的嘲弄。
三月初的天气穿着短袖晃来晃去,不感冒才怪。可转念一想,好像又是因他而起。
短暂出神,再抬眼,宁雪又走了回来。
“你不吃饭?”
顾盛廷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出去,扬起少年特有的音调。
“打球去。”
在游戏里受了挫,球场上却如鱼得水,他一个三分接着三分的进,高其连连感叹怎么今天不是正式比赛。
今天是老班的晚自习,他们不得不结束得早些。
广播里的音乐还在播放,落日完全隐没在铁锈色的建筑后,晚霞余晖,大片渲染。
校园的喧嚣还未完全褪去,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悠闲漫步,笑声仿佛悠长的音符,混入喇叭中,飘扬在凉爽的空中。
挥汗淋漓的男生走下篮球场的台阶,嘶吼着谈天说地,引得不少路过女生侧目。
顾盛廷走下第一个台阶,不经意的抬眼,看到从跑道远处奔过来的身影。
她慢慢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手捂着腹部,一手随手拨弄着额角被汗糊住的头发。
不知道她跑了多少圈,原本整齐的马尾已经有些松散,垮垮的坠下一个弧度,叉出的发丝被风扬起,划过耳边,被晚霞映得有些金黄。
她走过一对漫步的情侣,又走过三个并排谈笑的女生,拿起挂在围栏上的外套,随意地扎在腰间,站在原地又平复了几下呼吸。
广播里的男声在用力歌唱。
“我创了个天堂,用热闹去唤响,还自我浪漫主张,为你把心捆绑,这些几乎是幻想,不切实际的遥望……”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好像也是在停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歌。
八点多钟,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落下不久,教室灯火通明,一片安静。
高其坐在座位上,一手握笔,一手扶着脑袋挡住自己快要埋到桌面上的脸。听着清脆的脚步声,他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阴沉的男声破灭了他的祈祷,“你同桌呢?”
这一声引得全班都抬起头,男生他们见怪不怪,女生们隐隐担心。
高其叹了口气,对班主任老崔挤出一个笑脸。
顾盛廷这个狗崽子,明知道老崔可能杀个回马枪,可第一节课还没结束,他就翻墙溜出去了。
他倒是快活,高其却无缘无故要看老崔的脸色。
夜幕降临,快乐kk的舞池气氛高涨,震耳欲聋的音乐、刺鼻浓重的烟味、晦暗五彩的灯光,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卢修一屁/股坐到顾盛廷随手扔在那里的校服上,热络搂他,目光赤/裸地望着舞池里扭动的暗影,高声邀请他:“兄弟,走一个?”
刚点燃烟,顾盛廷深吸了一口,微微皱眉沉缓地吐出。他伸手抽出自己的外套,声音冷淡,“滚开,坐皱了老子明天穿什么?”
拿过来后,他又随手搭到另一边的空座。补完妆的陈婷看了他一眼,好笑道:“谁又惹我们盛哥生气了?”
顾盛廷对上陈婷充满电力的目光,笑了笑,从沙发上坐起来。这个动作让原本挂在他身上的卢修猝不及防。
“靠!”
没有理会卢修的低骂,顾盛廷自顾躬着身体,两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夹着烟的手微抖了抖。
他目光停在被自己丢弃的外套上,嗓音沉沉,却又带着些戏谑。
“就是这狗校服。一中是真他/妈寒碜,要求天天穿校服,却只给发一套。”
陈婷和几个人哈哈大笑,他们纷纷应和。毕竟放眼整个大重市,没有几家学校的“资本气息”能和他们初中并肩。
“诶,我说你费老大劲跑出来,就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干,太虚度年华了吧!”
像他们这群人,这个时间都应该呆在明亮的教室里和数学题搏斗,可此刻却聚在这样的地方,醉生梦死,寻求刺/激。
在那些大人眼中,这才叫做虚度青春。
顾盛廷没有接茬,拿出手机正准备来一把游戏,目光却被送酒的人夺去。
穿着统一制服的女生低着头,一一把酒摆放到他们的桌上,然后收走空瓶子,动作迅速。
微微抬头后,她露出标准的笑容,点点头,转身很快就融入吵闹的背景中。
顾盛廷低下头又划楞了几下屏幕,片刻后突然站起来。
“滚开。”
他矫健地越过卢修横叉着的两只腿,只留给众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哪根筋又搭错了?”
众人觉得莫名其妙,只有陈婷漫不经心撩了撩头发,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那女的好像是他高一同学。”
席间一静,随后传来恍然大悟的感慨。
有人调侃陈婷:“你说你,认识人这么多年了,都不如人家的一年。”
陈婷没好气的白了那人一眼,却气定神闲,“拉倒吧,你们这些老大爷都定下来,他都不能。”
语气完全没有任何的不悦和尖酸。
穿过几个卡座和舞池,几个翘臀光腿的女人都有意往顾盛廷身上贴,向他发出信号。
他也会迎上去,给对方一个魅惑的眼神,却在两脸快要贴上时泼出去给那女人一盆冷水。
拿掉嘴里的烟,顾盛廷停在一个卡座旁边,和舞池的人被一角的混乱吸引。
一个女生站在那里,垂头狼狈,几个男女把她围住,难听的谩骂声穿过刺耳喧闹的舞曲,渐渐变得清晰。
站在那里的一个男生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后沙发上的人露出来。
暗红色的灯光下,那张清冷的脸藏在披下来的长发里,神色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骚动,没有多余的情绪。
顾盛廷手中猩红色的烟蒂随着调小的音乐落在指尖,眼眸里的光明暗交错。
坐在她身边的女生猛地站起来,三步做两步走过去给了那个人一巴掌。
叶一竹这才站起来跟着走过去,把愤怒的女生往后拉了一点。
她穿着刚过臀的牛仔热裤,宽松的紫色短袖T,脚下踩着高筒的黑色马丁靴,露出一双笔直细长的腿。
那个被她拉住的女生气不过,一把甩开她。力气太大,她的身体歪了歪。
倾泻而下的长发短暂扬起,露出的耳骨上有一排耳钉,微微闪烁。
“群哥来了。”
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叶一竹伸手摸了摸发梢,抬头望去。
吕家群带着几个人鱼贯而入,在众目睽睽下径直走到她身边。
看了她一眼,便侧过身去搂那个生气的女生。
“任心,差不多行了吧。”
秦铭走过去以轻笑的语气试图终止这场闹剧。
任心挣开吕家群的手,又走回叶一竹身边,挽起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哎,女人就是麻烦。”秦铭叹了口气,低头抽了根递给满脸担忧望着叶一竹和任心离开方向的吕家群。
“一竹能搞定,你先处理这里才是正事。”
今天夜晚的风很柔和,从燥热闭塞的空间走出来,让人顿觉舒爽。
街道很安静,偶尔有车飞驰而过。
任心一屁/股坐到人行道的台阶上,满腔怨怼:“他怎么回来了?”
身后的人缓缓踱步到她旁边,蹲下来,叹了口气。
“今天是你生日,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的。”
听者愣了愣,突然扭头充满怀疑的质问:“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染了颜色的头发柔顺地搭肩头,一辆车碾过,把它吹得迷乱。
千丝万缕遮挡住任心精致的脸蛋,唯有那一双灼灼目光在黑夜的背景里闪烁。
叶一竹静静地凝视她许久,猛地站起来。
先急起来的却是任心,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切切开口:“我没别的意思。”
其实叶一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鼻涕快要流下来了,想站起来拿口袋里的纸巾。
“姑奶奶,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再这么作,迟早把自己作没。”
任心听到她的话,反而笑起来。突然意识到她还在生病,责怪道:“你也真是,感冒了还穿这么少,想着勾引野男人啊。”
她们之间,对话向来是这样。
叶一竹把纸团抛进垃圾桶,又从口袋里拿出掏出一张卡,扔给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