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睿亲王府,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揉着额头,一阵头昏目眩,他的风疾又犯了。
多尔衮身材细瘦,素患风疾,入关后水土不伏,病情日重。即使如此,这位清国的摄政王,仍然日理万机、兢兢业业。一再谕令臣下,奏章务求简明扼要,不许有浮泛无据之辞,以免徒费精神。
此病本是旧疾,当年关外松山之战时,他亲自披坚执锐、劳心焦思,受重伤染上此疾。可满人迷信鬼神,多尔衮觉得自己是被人诅咒了。
豪格临死前,曾经诅咒他“有病无福,命不久矣”。
多尔衮坐在东南的位置上。身穿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的萨满替他跳神祈福。
仪式结束后,神清气爽了很多。
豪格啊豪格,汝诅咒本王多病不长寿,本王偏要活得好好的给汝看!
病情好转,多尔衮继续处理公务,看着山西巡抚祝世昌的这封奏折,眉头皱成了丘壑。
“值今伪督抚姜建勋、伪刘总兵、伪司道等贼众,秦晋合伙,失陷汾州府,拥聚十数万,截断省南平阳、潞安两府大路,分贼安官,附近各州县破竹瓦解,势已决裂……恳乞皇父摄政王俯念三晋百万田赋之区,生灵汤火之日,危亡目下,速赐急发大兵,或敕英王、敬谨王兵马星驰前来扑剿逆贼,尚可恢复残疆。稍若迟延,全晋俱隳矣”。
山西离畿辅地区近,山西一乱,天下震恐。当速平之!
多尔衮发了狠,调兵遣将。
他令在大同附近的英亲王阿济格直抵大同;崇祯二十二年正月初四日,敬谨郡王尼堪等统兵入山西;二月,多尔衮亲自领军征大同。
睿亲王,英明睿智的统帅,打仗有两把刷子。
他先切断大同与其他各府的联系,一入山西就攻克了浑源州,然后兵不血刃,招降了应州和山阴县。
将姜镶义军和其他义军,南北截作两断。
大军正要北上,一举消灭姜镶。
“皇父摄政王,北京来信,辅政德豫亲王染上了天花,病情危急”。
“什么!”
多尔衮一阵天昏地暗,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他很伤心!
多铎病危,北京无人坐镇,这可不行!
无心恋战,多尔衮匆忙赶回北京。途中,经过大同城下,企图诱降姜镶。
先给姜镶一颗甜枣。他知道姜镶和宣大总督耿焞关系不好,以未能事先防范叛乱为名,将耿焞革职,由佟养量接任。
可怜耿焞,全家被姜镶杀光,官也被自己的主子革了。悲哉!
接着多尔衮给姜镶写了封声情并茂的劝降信。大意有三:一、要是别人劝降,你可能还有顾虑,我堂堂摄政王亲自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向使他人至此,尔或顾畏不从;予兹躬临,可欢然来顺”)二、只要肯降,啥罪没有,我待你还像以前一样好(“尔姜镶诸罪悉与赦免。谕到可即出降,自恩养如故”);三、我来你还不降,罪可就大了,命保不住(“予来,尔不归顺,则再无生路矣”)。
姜镶看了多尔衮的信,冷哼一声。摄政王啊摄政王,您把吾当三岁孩童诓啊!自古起事,皆是一不做、二不休。反了一半投降,吾焉有命在?
他给多尔衮回了封信,要点也有三:一、我本不想反,但大清有功不赏、无过反罚、横征暴敛,逼反了我(“屡立大功,未有毫发罪过”,“未蒙升赏”,“绅士军民苦不可言,臣与大同一方百姓委属无辜,谁肯坐而守死?”)二、您只凭一纸书信让大同投降,没人敢信(“况阖城之人矢志誓死,王纵开诚肆赦,谁敢遽信?”);三、请您先退兵,让大家相信您的诚意(“是惟更降一谕,明指以全活之方。若不开恩,臣惟率众以俟,无他想望矣”)。
多尔衮让姜镶先投降;姜镶让多尔衮先撤兵。信写得天花乱坠,却皆没有什么诚意。
谈不拢,那就只有继续打。
多尔衮返回京师探望多铎,令英亲王阿济格、敬谨亲王尼堪领军围困大同。
二王虽然挫败了救援大同的义军和姜镶突围的军队,但是,大同乃天下坚城,一时也攻不破。
反的可不止是大同,山西、陕西、青海、甘肃、山东、河南,遍地锋火。
多尔衮调端重亲王博洛、承泽亲王硕塞、多罗亲王满达海、多罗郡王瓦克达等,入山西剿除其他义军;又令陕西的平西王吴三桂、固山额真李国翰、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等领军配合作战;再令山东、河南、甘肃、青海各地官员平乱。
兵马都派去平乱了,京师空虚。
多尔衮顾不上湖广了,令郑亲王济尔哈朗、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带两万八旗,回防京师。湖广的军队,交由恭顺王孔友德指挥。
三月,多尔衮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和硕豫亲王多铎薨了。
天花传播得很厉害。不久,哥哥阿济格的两位福晋、自己的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皆因天花去世。
亲人接二连三的死去,令多尔衮的风疾加重了。
趁尔病,要尔命。各地的义军越闹越凶。
多尔衮深知局势险恶,不敢撤出包围大同的兵力来镇压其他义军,以免放虎出柙。只好抽空了京师一切可用的满、蒙、汉军队,投入山西战场。
弃京师的安危于不顾,这是在赌搏,赌山西的叛乱能很快平息。
??
“汝确定那刘迁在黄香寨?”
一身戎装的宣大总督佟养量,问投降的刘迁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