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璇猛地回过神,抬起猩红的双眸紧盯着范淑琴,唇瓣颤抖着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范淑琴反问着曲意璇,走过去在曲意璇身侧坐下,拉着曲意璇的手,满脸慈爱地凝视着她,范淑琴泪湿眼底,“意璇,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你出生后,我为了保护你,先是把你送给了一对很平凡没有儿女的夫妇。”
“我在加拿大安顿好,再找到你时你已经三岁了,那家人有了儿子后待你很不好,动了想送你去孤儿院的念头,我怎么可能舍得?于是我就从那对夫妇手里要回你,把三岁的你交给了我妹妹抚养。”
在范淑琴在这番话里,曲意璇清透的瞳孔里泛着晶莹的泪,脸色苍白。目光直直地盯着范淑琴动也不动,三岁之前她在另外一对夫妇家里,似乎有点印象,也仿佛在梦里梦到过某个场景,她小时候记事很晚,模糊的印象里全是曲母和曲敏对她的打骂虐待。
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是戚方淮从地下室里救出她,牵着她的手踏入戚家,成长中的很多细枝末节都记不住了。
曲意璇总算理解曲敏为什么经常骂她是外面捡来的野种了,范娟琴和曲江波从未给过她疼爱,她也曾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此刻看到自己在医院的出生和收养证明以及亲子鉴定报告,她全明白了。
曲意璇浑身僵硬,竭力保持着冷静嗓音嘶哑地问范淑琴,“我三岁之前是被哪对夫妇收养的?”
“当年我带走你时,给了那对夫妇一大笔钱,过去了二十多年,我早就跟他们断掉联系了。”范淑琴抬手抚着曲意璇的脸,曲意璇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淌出来,她用指尖擦拭着,语气里透着心疼和亏欠说:“意璇,是我对不起你。二十多年来我不敢回市,我怕黛霓依对我们赶尽杀绝,连见你一面都不能,所以我不知道我妹妹待你不好。”
“你五岁的时候黛霓依把你从曲家带到了戚家,你知道我内心有多恐惧吗?我每天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即飞回来带你离开。”范淑琴哽咽着说,当年曲意璇三岁时她给了范娟琴一大笔钱,让范娟琴养着曲意璇,结果两年后黛霓依找到了曲家,以一千万的价格从范娟琴手里买了曲意璇。
“我无法确定黛霓依收养你的目的,是想利用你引我出来、威胁我,还是她后悔当年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内心愧疚想补偿你,我不敢冒险回来,因为我怕到时候黛霓依连你也不会放过。我一直不出现,至少黛霓依不会动你这个人质,就这样我惶惶不安提心吊胆了十三年。”
“总算苍天有眼,黛霓依遭到报应,封碧芝上位做了戚家的女主人,黛霓依身败名裂千夫所指,最后只能躲到山上的寺庙里,从此不敢再露面。我终于安心了,想方设法想从曲家带走你,但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封碧芝把你赶出戚家,我立即回国带你去了温哥华。”
曲意璇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摇摇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湿热的泪水把她的面容洗涤得苍白又素净,她静静地流着泪,朦胧的视线盯着范淑琴,“既然你能隐瞒二十多年,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事实。姨母,我现在和戚方淮在一起,可你却说我们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你是要我帮你杀了戚方淮吗?”曲意璇身子颤抖着泣不成声地质问。
这段时间她祈祷着自己千万不要是范淑琴的女儿,就算是,范淑琴也应该继续保持她们现在的关系,别告诉她真相,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宁愿不承认这个事实,然而再祈祷也没用,她最怕的一刻还是到来了。
“意璇!”范淑琴大惊,突然抬高声音喊着曲意璇的名字,双眸通红痛心疾首地说:“难道在你心里姨母是这种人吗?我会把你当成报复戚家的工具吗?我说得很清楚了,过去那些年没敢与你相认是因为我怕黛霓依不放过我,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找我,若非我改变了容貌,可能根本活不到今天。”
“如今黛霓依伤害不了我们母女了,我才从温哥华回来,你以为我喜欢待在异国他乡吗?若不是有家不能回,我不可能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二十多年来孤身一人在外漂泊,你能理解我吗?”范淑琴回忆起被逼走投无路的这些年,她胸腔里的仇恨之火就燃烧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全是黛霓依一手造成的,让她连为自己的丈夫送行的机会也没有,时隔二十多年她才能跪在丈夫的坟前忏悔。
“我并没有利用你报复戚家的任何人,但换成哪个做母亲的能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仇人的儿子在一起?你问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告诉你真相,我宁愿隐瞒你一辈子,你就不会像我这么痛苦,我也希望你不为仇恨所累。”
“可意璇,看着你和戚方淮相爱。你要嫁给他做妻子,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等范淑琴说完,曲意璇语气讽刺地打断范淑琴,“追根究底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阻止我和戚方淮在一起,我为什么听你的?对,你是我的亲生母亲,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上没错,但戚家对我有十三年的养育之恩,生母不及养母大。在我心中戚母比你的分量重。”
“曲意璇你给我清醒点!”范淑琴抬手“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曲意璇脸上,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曲意璇喜欢钻牛角尖认死理,范淑琴气得整个身子颤抖,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哆嗦着,她哭着恨铁不成钢地对曲意璇说:“你弄清楚了,黛霓依收养你是为了引我出现,有朝一日对我们母女赶尽杀绝,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
曲意璇一头卷发散落在肩上,覆盖着半边脸,她歪着身子没动,露出的左边脸火辣辣得疼,嘴角鲜红的血珠子冒出来,她终于偃旗息鼓一瞬间安静了,整个客厅里陷入一片坟墓般的死寂。
“意璇。”范淑琴心慌得厉害,曲意璇越是平静,她越是害怕,放下手一把将曲意璇拥入怀中,范淑琴泣不成声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姨母错了。我不该打你”
曲意璇浑身僵硬动也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任由范淑琴抱着安慰,手臂垂下来,目光呆滞无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神情麻木失魂落魄的,如同一个没有思想和反应的木偶。
“怎么了?”范娟琴听到动静后从楼上疾步走过来,在范淑琴的示意下连忙拿医药箱处理曲意璇脸上的伤,一阵忙活。
而在这期间曲意璇仍旧神游天外的状态,睁着两眼坐在沙发上让人摆布,范淑琴看得心疼不已,后来扶着曲意璇走去楼上的卧室。
她给曲意璇擦着布满泪痕的脸,不方便给曲意璇洗澡,只脱了曲意璇的衣服弄到床上盖好被子,范淑琴让曲意璇睡觉,她像是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木然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范淑琴一直坐在床头看着灯光中曲意璇的睡脸,她平静的脸上仿佛戴着的面具裂开了,这一刻流露出悲伤和疼惜,在深夜里女人看起来苍凉又孤独,眼泪掉下来一颗颗砸在曲意璇的睡颜上。
范淑琴抬手捂住嘴,竭力压着哽咽歉疚地说:“对不起意璇,你一定要原谅我”
曲意璇一直没醒,似乎会这样永远睡过去。
这天晚上寒风呼啸大雪飞扬,明天并不是一个举办婚礼的好日子。陆家这边楼明曦手里端着托盘,抬起另一手敲门,听到儿子的回应后,楼明曦推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儿童房,墙壁是粉色的,不大却显得很温馨,家具摆设都是小小的,随处可见各种玩偶,走进去就像进入了公主城堡。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地毯上,怀里摆弄着一个玩偶,高大昂藏的身躯与这里的风格其不相衬,但莫名显得很有爱。
“我听佣人说你好像感冒了,给你送点药过来。”楼明曦顿了几秒,端着装有杯子和药物的托盘走过去坐在地毯上,递给楼珏迹冒着热气的温开水。
楼珏迹俊脸泛白,薄唇干燥,显然是真的病了,他的嗓子火辣辣得疼,开口时嗓音嘶哑,即便这样仍旧若无其事地对楼明曦笑笑,“让母亲担心了,我没事。”
说完他还是放下臂弯里抱着的玩偶熊,接过白开水和一些感冒药,在楼明曦的注视下乖乖地吃了。
楼明曦十九岁生下楼珏迹,早些年从事医疗工作,仅仅二十六岁就获得了“南丁格尔奖”,在国内外可谓是声名远扬集万千荣耀于一身,她的前途不可估量,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楼明曦突然辞去工作投身到公益事业中,那一年楼珏迹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