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我心头疑惑越甚,我所在的城市在北方,而眼前的风格建筑却偏南方多一些。镇子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都是普通低矮民居,最多不过二层小楼。地上铺着青石板,住户的房子都是木头门,临街的窗户还上着块块木板。
我们挑了一家亮着灯的,从外面能看到天井的大房子。谭局长说这所房子的规模,应该像客店。他过去砰砰叫门,叫了半天也无人回应,里面虽然有灯光,可完全看不到人影,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我们顺着街道,又随机挑了几家,敲了一通,哪间房子都不见有人开门。
卢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用手扇着风,叽叽歪歪地说:“你们能不能行了,人家累了,我要休息。”
谭局长是真不客气:“谁他妈不累,就你累?赶紧起来叫门。”
我说:“这么敲不是办法,要不然我们找一家直接偷进去看看得了。”
他们都说这主意好。我们找了一家院墙低矮的房子,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墙上翻过去,纵身跳到院子里,回身把门打开。大家都走了进来。
这是一户普通民房,带着精巧的小杂院。里面房间点着灯、敞着门,可就是看不到人的影子。
我们走进去,屋子里陈设十分干净,家具风格至少有二十年了。款式老旧的五斗橱,铺着花色桌布的方桌,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什么的,我们找了一圈,除了电灯电视,愣是没找到别的电器,电话更是没有。
这时,何勤在偏房招呼我们。我们进去,这里是厨房,靠墙垒着一个灶台,上面放着口大黑锅。谭局长把锅盖揭开,一股奇香飘出,居然炖了一锅红烧肉。
热气腾腾的,咕噜咕噜直响,每块肉都红润饱满,看着就胃口大开。
谭局长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他随手从墙上把挂着的锅铲子拿下来,伸进铁锅里,捞起一块红烧肉,吹吹上面热气,轻轻咬一口,脸上那表情嗨极了,就像被人捅了菊花。
他一口把那块肉吃掉,一边嚼一边说:“你们不吃吗?太好吃了。”
“咦,这是什么?”何勤看到灶台上方的墙上挂着个草帽,帽子下面隐约露出一行字。他把帽子摘下来,我们清清楚楚看到,墙上贴着一行歪歪扭扭手写的钢笔字:偷吃红烧肉,死全家。
谭局长当时脸就绿了:“我草你妈的,这帮刁民不管行吗?就是欠收拾。没有我们当官的管着压着,赶明一个个都能上天。”他把墙上这张纸撕下来,扯个粉碎,一边骂:“草你妈,我就吃,我看怎么个死全家。”
他也不顾热,一口气吃了七八块,然后看我们:“你们吃不吃?”
被这件事一搅,谁也没有胃口,都摆手说不吃。
谭局长刚要说什么,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咚”的炸响,好像是有人在放爆竹。
我们赶紧跑到院子里,扶着院墙偷偷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简直吓了一大跳。
不知何时,大街上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好像正在搞一场具有乡土风味的嘉年华游行,前面的人打着高幡,中间有舞龙的,有敲鼓的,还有往天上洒纸花的,队伍里还有人抱着火箭筒一样的器械朝天上一喷,顿时一簇五彩艳丽的烟火腾空,在空中炸响。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过年才有的烧猪头的腻腻异香。
卢雯真是小女孩心态,眼睛放光:“一定是这里过什么节,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何勤一把拉住她:“别着急,你看看这些人的衣服。”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看愣了。这些人一共有两种颜色的衣服,要么大黑,要么大红,红黑两色相叉在一起,看起来颇为诡异。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人边走边舞,全都面无表情,僵硬得像死人一样。
整个气氛渲染出一种说不出的诡谲。
在红黑人群过后,竟然出现一群穿着白色孝衣的队伍,打着招魂幡,吹着喇叭,撒着纸钱,那声音凄厉尖锐,听的人心里这个堵停啊。队伍中间抬着一口巨棺,好家伙,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棺材。先别说多长多高,抬这口棺材的人至少有十六个!棺材下面插着粗粗的木杠,下面抬棺的边走边喊:“吼吼”
我们躲在院墙后面,吓得两条腿都软了。这场景即恐怖又神秘,不想看吧还好奇,我们挤成一团,哆哆嗦嗦看着。
我注意到,在棺材的棺头用白字赫然写着一个巨大的“秦”字。我心下狐疑,这里叫秦家镇,看这么大的排场,莫不是秦家镇的镇委书记死了?
队伍路过院子的时候,居然有无数的纸钱顺着风飘飘悠悠落了进来。有一些还落到我们的肩膀上,我们嫌晦气,赶紧掸掉。
看着队伍渐渐远去,谭局长忽然说:“我们跟过去看看。”
我惊讶地看他:“你疯了?”
“你还想不想出去了?”谭局长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