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发烧(1 / 1)画魂首页

清冷的夜晚,细碎的繁星,远处不知何时传来低低的笛声,悠扬而绵长。    幽静的森林,风拂过,偶有树叶沙沙作响。    林中的小茅屋,暗黄的蜡油灯在晚风里闪烁颤抖。    "阿姈姐姐。"    一声轻柔的低唤,似乎将阿姈脑海里的回忆一点点拼凑起来。    "阿姈姐姐,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桂花糕?!"    "快点尝尝。"    "嗯嗯!…啊!“猩红的血染满了手。    为什么糕点里面会有陶瓷渣?    "因为我想让阿姈姐姐去死呀。"    笑意盈盈,纯真无邪的孩子。    "阿姈姐姐,你醒醒!"    急促的低唤,阿姈像是被人死死揪住了心脏,胃里不停地泛酸,想要把整个心脏呕吐出来一样。    "阿姈姐姐,喝点水!"    一只手将她的头往上抬起,清凉的液体从唇边溢出。    "怎么办?琅镜,阿姈姐姐她不喝。"玥笙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阿姈姐姐,阿姈姐姐你醒醒…"    是谁在喊她名字?    阿姈无意识地皱眉,手掌攥紧,嘴唇死死咬紧。    "阿姈姐姐…阿姈姐姐…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到底是谁?    "把她牙齿扳开。"琅镜眉梢微蹙,伸出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好烫!    "扳不开…她咬住了舌头。这样下去会…"玥笙试图撬开阿姈紧咬的嘴唇,除了唇边渗出的血迹,根本毫无作用。    "将她放平。"    一个男子兀的出现在床边,神色淡漠地看着床上的阿姈。    "你是谁?"玥笙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不用管,先按他说的做。"琅镜见来人面露讶色,随即最先冷静下来,当机立断道。    "把药放在床边。"    玥笙手忙脚乱地将阿姈放置在竹塌上,贴心地将软枕垫在发髻处。    "你们都出去。"男子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人。    "好…啊?!"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玥笙直接被琅镜半抱拖了出去。    身体忽冷忽热,阿姈意识也渐渐涣散,但是牙齿仍旧死咬住嘴唇,渗出了鲜红的血。    "张嘴。"    命令式语气,语气寒意逼人。    若再不松嘴,他就只能采取粗暴的手段了。    "听清楚,我数三下,三,二…"    语气里不耐愈盛,形成一股强势而压抑的阴影般笼罩着她。    阿姈脑海内一片混乱,不断地有零星的片段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身边人的手,发音清晰,一字一字喃喃道,"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身边的人兀地一怔,看着被她死死抓住的手,指甲深入血肉,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    像是得到什么安心的承诺一样,压迫感骤然消失,阿姈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手上的力道也缓和了一些,但紧抓的那只手仍未松开半分。    "喝药好不好?乖。"    温柔而略带宠溺。    像是中了魔怔一般,阿姈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原本紧咬的嘴唇像是忘了继续用力。    就是这一刻,来不及反应。    一股清凉的水流从唇齿间不断涌入喉中,温柔而缠绵。    一时间竟忘了如何抵御。    一恍即逝。    "好好睡会。"    药效渐猛,铺天盖地的睡意从身体四肢涌上头来,阿姈来不及去理清思绪,便沉沉睡去。    这声音,似曾相识。    这夜似乎有些暖意。    清晨时分。    "阿姈姐姐…阿姈姐姐…"    阿姈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床边两眼通红的玥笙。    蓄满眼泪的眼眶里血丝遍布,想必是哭了很久一晚未眠了吧。    阿姈想要伸手帮她擦下眼泪,动了动指尖,发现全身酸痛,毫无力气。    "阿姈姐姐,你先躺着不要动,这是方才煮好的药,晨时饮用药效最佳。"玥笙细心地将热气腾腾的瓷碗吹冷些,用小木勺一勺勺喂至唇边。    "昨天我是不是半夜起了高烧?"阿姈依稀有几分印象却也是记不太清。    "对啊,还好琅镜准备好了退烧的汤药。"玥笙点头道,"大病去如抽丝,阿姈姐姐你好好喝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阿姈咽下一口汤药,稍稍停顿又道,"昨天还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啊,昨天阿姈姐姐你昏迷了之后就直接灌的药呢。"玥笙眨眨眼。    怕是烧昏了头罢。阿姈努力地想要整理出昨夜的思绪,然而头脑里一片空白,拼命去回忆也只是隐隐作疼。    "阿姈姐姐,只要病好了便是好事呢。一会琅镜会过来,姐姐你快些休息会。"    "嗯,辛苦你了。"    "不碍事的,阿姈姐姐应该是我感激你才对,不然我也早就死在林子里了。"玥笙眨巴眼,笑意盈盈道。    两个人相互扶持一路走来也是不易,更何况是两个看起来瘦弱无害的女孩子。    能坚持到今天也已然是上天眷顾了。    玥笙细心地将软枕垫在阿姈身后,将被褥毯子等物整理得有条不紊。    "阿姈姐姐,这是琅镜给的一些衣裳,你衣裳破了还是换一身吧。"    玥笙拿出一套素白的衣裙,花纹简约,却不失雅致。    闻言,玥笙帮阿姈破烂不堪的外裳褪下,细细叠好。    玥笙叠衣服时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好奇问道,"对了,阿姈姐姐,上次你藏在袖中的东西是什么呀?居然能一击制胜。"    "你是指这个吗?"阿姈拉开衣袖,露出一截皓腕,一条细细的手链上有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银珠。    "这个叫袖针,通常是用来给女子防身用的,由于比较袖珍,所以女子携带也是极为方便,若是在针尖粹毒便可以暗中杀人于无形。"阿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腕处的暗器取下递给玥笙。    "好厉害,中原人可真聪明!"玥笙仔细地盯着不足拇指大小的袖针看了半天,啧啧惊叹道。    阿姈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笑道,"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防身罢。"    "那怎么可以?这个应该是希望姐姐安全的人送给姐姐的东西,我不能收的。"玥笙虽然很是喜欢但还是很坚定的拒绝了。    "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不知何时进来的琅镜眼疾手快地从玥笙手中夺过袖针。    "还来,那是阿姈姐姐的!"玥笙气鼓鼓地跳起来就去抢,可惜琅镜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她连蹦了几下也没能抢回来。    "小矮子。"琅镜不屑地斜眼看着玥笙。    "你…简直可恶!"玥笙瞪了一眼琅镜,作势要继续抢,趁琅镜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袖针上时,兀的,一脚下去!    "呲——"    琅镜倒吸一口冷气,这丫头这一脚踩他脚上,力气还真不小!    "你这是要谋财害命吗?"琅镜咬着牙勉强挤出这几个字。    "我还谋杀亲夫呢!"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玥笙,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看到琅镜一脸奔溃的神情和玥笙无辜的样子,阿姈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琅镜显然是有几分恼了。    "那琅镜公子你可是有何正事?"阿姈清清嗓,正色问道。    说到此,琅镜也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两人无论何种原因也算是通过了我阁的入门试炼,即日起上山面见阁主后再进行安排。"    "你阁?"玥笙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难道不知云雾山璇玑阁?"琅镜勾起嘴角笑得几分狡黠。    云雾山,地处于云漠跟南国接壤处,由于地势险峻又常年积雪,气候变化诡谲多变,所以基本处于荒废地带,除了往来贸易的商旅从山脚绕山而行,几乎荒无人烟。然而群山环绕高耸入云,谁又能料到这上面竟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组织。    而璇玑阁,以暗杀窃取情报等黑色内幕交易活跃于各个国家的灰色地带,阁内高手如云,难测一二。    "这些江湖上倒是流传不少。"阿姈沉吟些许道,"只是不知此阁居然建立在云雾山之上,倒也是占尽地势之优得以行事。"    "这不就是每个国家流窜作案么?"    "……你能不用成语吗?"琅镜脸色阴沉地看着玥笙。    玥笙吐了下舌头,识趣地闭上了嘴。    "你们两个初入我阁,应立刻上山觐见阁主,但是阁主云游暂时不知去处,便作罢。不过…"琅镜话还未说完,门口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咚咚"的敲门声。    琅镜扶额道,"进来!"    "哎哟,这是新来的姑娘们?"一个红衣女子,面容娇俏,声音软糯。    "介绍下,这是籽玉,我阁的左护法。"    "两个姑娘都水灵得很呀,叫什么名字?"籽玉性子似乎颇为爽朗,脸上笑意盈盈,眼眸如新月弯弯。    "左护法好,小女子阿姈。"阿姈碍于无法起身,只能简短地回复道。    "我叫玥笙,"玥笙礼貌地回道,似乎又想起什么般补充问道,"右护法是谁?"    "还能有谁?"籽玉搭上琅镜的肩膀,状态极为亲密。    "可以问下阁里一共多少人?"阿姈试探性地询问道。    "一共五个。"琅镜将籽玉搭在肩上的手推了下去,白了不满的籽玉一眼。    "才五个人吗?"玥笙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有上百人呢。"    "哪里养得活这么多人,"籽玉嫌弃地看了眼琅镜,答道,"这云雾山虽地势不错,不过粮食物资还要从山下运上来,实在是劳神费力。"    玥笙似懂非懂的样子让籽玉忍俊不禁,笑道,"你们在山上多呆一会就会了解了。"说完,脸色一冷对着琅镜道,"山下那个部族的长老来信说他们家小姐在你这受了委屈是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那个部落这么久以来一直给山上进贡大量的粮食布匹,伤了和气多不好啊。"    "明日我下山一趟便是。"琅镜没好气答道,"还不是你提出的试炼,他家大小姐没赢这会多半觉得丢了面子。"    籽玉闻言,眨眨眼,好奇地问道,"难道就是那个从小就被我教训然后还教养不好的平胸丫头?"    "噗,"玥笙掩嘴,笑出了声。    "是,平胸。"琅镜似若无意瞥了一眼偷笑的玥笙。    玥笙笑意顿时僵住,扫了周围一圈后懊恼地瞪着琅镜。    "就是那个女孩子?"阿姈想起那夜的对决,想不到那丫头武功不错还是位千金大小姐。    "要不你去把这事解决了吧,反正人也是你打伤的。"琅镜满不在意地说道,"正好最近本护法很忙。"    还未等阿姈开口,籽玉也一脸自然而然地顺着接过话茬,"那就这么定了,最近阁里忙得很,我和琅镜都抽不开身。阿姈你就去一趟吧,辛苦一下吧。至于玥笙,先随我去阁里打下下手。"    看着两人一副本人很忙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来打扰的表情,再加上玥笙一脸茫然单纯的模样,阿姈自觉领下了这个差事。    ***    云雾山脚,阿姈拿着籽玉递给她的玉牌便被直接赶了出来。    出门前,琅镜还送她至山腰处,淡淡嘱咐道,"小心别死了噢。"    阿姈嘴角微抽,这根本就是在咒她好吗。    山间的路并不好走,一路上草丛茂盛枝叶蔽天。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左右已接近饷午,阿姈寻了一处暂时歇脚,不远处的地方似有炊烟,郁郁葱葱的林子里依稀能看见村落的影子。    应当是快到了罢,阿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尚有几分绵绵无力感。她揉了揉太阳穴,定定神,便朝着炊烟处走去。    但还未走近一探究竟,忽然间,乌压压的一群人朝着她围了过来,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手上持着棍棒,均警惕地盯着她。    为首的那个青年,仔细打量着她片刻,随后对身后的人喊道,"把这个中原人给我抓起来,关进水牢。"    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几个粗壮的汉子便拿了一个麻布袋直接将阿姈绑了起来套了进去。    转眼间,已成为阶下囚,眼前漆黑一片。    "老实一点,不然直接一刀剁了你。"    起码暂时没有性命危险,阿姈如此这般想着倒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举动,乖乖地被人一拉一扯着走着。    山间路滑,看不见前方的路,引路的汉子也是强拖半拽,一路上跌跌撞撞,似快到平地时,一只手猛地在背后推了阿姈一把!    猝不及防,阿姈整个重心往前方跌去!    一只手无比精准的拽住她的手臂,第一时间将她拽了回来,待她站定后,又极为迅速收回了手。    事情发生得仅仅片刻之间,惊魂未定间阿姈还来不及道谢。    正欲开口。    "不必谢。"    三个字如雷击般瞬间击中她的心脏般,太过熟悉。    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揪起吊在半空,嗓子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微动了动,终化为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