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老觉得有人在偷吻偷亲偷摸她。 约莫是她的错觉、觉吧? 她有些不舒服,身子很怪异,腿间有些不适。 一大早起床,白甜扶着额,等待脑袋瓜全面复苏。半梦半醒间,视线虚晃,她垂眸看着敞滑开来的衣襟内,不明白为啥自个儿胸口有着斑斑点点的淤痕,好似比昨日又严重些了的样子。虽是严重,那里却涂了好多好多药膏,冰冰凉凉的,粘粘腻腻未有消散地涂覆在肌上,是熟悉的药香,与她涂手的那款同一样。 拾了拾手,白甜皱着眉头,嗅了嗅,寻着膏药淡淡的清香从哪传来,不仅这里,还有那里。 终于,她胀红着脸,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她的全身已被人摸遍了。 原来真的有贼,是采花贼,还是认识的……家贼。 腮颊的温度一直很难褪下去,再想,恐怕引发旧疾,鼻血好似会喷出来一般。于是决定不再去想,一如往常,白甜来到厨房,展开一天的生活。 “哟呵,是少夫人呐!” “少夫人大驾光临,咱们这乌烟瘴气的厨房都蓬荜生辉了!” “之前竟不知呢!” “一样是丫鬟,凭什么她就是少夫人了?!” “呵!还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看她怎样对戚姑娘,就知道肯定使了下三滥的手段了!” “怎么这么说呢,好说歹说,也是爷从小订亲的,可怜我们的爷啊……被逼得……唉!” “娘家早就不在了,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既当了丫鬟,当得好好的了,怎么就没点自知之明呢,还敢攀上爷!呸!要我,早羞得不敢见人了!” “喂!少夫人,记得啊,还有这些也是要洗的。” 白甜低着头,滞闷地刷着大锅,刷完大锅,又洗碗碟,再拆捡菜肉。 “少夫人怎会愿意来做这苦差事呢?”那语气含有幸灾乐祸,“毕竟,可是少夫人呐!” “那也是少夫人自甘堕落。呐,少夫人,还有这些!这些!”厨房里的丫头沆瀣一气,指使着白甜。 “昨日她被爷罚站,肯定没罚够!不替爷教训她,她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刚取完水回来,手中提桶里的水却不满一半。 “啧啧,弄了半天,怎么才盛那么一点?” “甭提了,辘轳坏了。卡在井口,桶都下不去了,得快点叫人来修。” “那你还不快去叫人来修理。” “还是你去叫吧!厨房还等着急用水呢!我还得绕远点去别处取水!你再和我一起去取!” “懒货。”另一个丫鬟不怎么认真地笑斥着提水的丫鬟,她忽然牵起恶毒的笑,“你别取了,让我们少夫人来做表彰。提水去!” 那提水的丫鬟也乐得轻松自在,将桶里的水倒在水缸后,一下就脱了手,让白甜去别处取水了。 “少夫人,还有一个大水缸要用哪!也不多!一会儿就要用了,您手脚可得麻利些!千万得盛满哪!等大娘午休回来,要用没得用时,可有你受的了!”丫鬟们嘻嘻笑笑,又酸又讽地冷蔑着离去的白甜。“走,咱们先用食去。”一会儿,她们又道。 白甜默不吭声,直到离厨房远一些了,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双腿蹲太久,有些发麻。 今日的活儿,比此之前,多太多了。 算了,快点做完,下午她好有空闲做点心,而且做点心,也要用水。 厨房院子里的水井无法用,离厨房几里远外,倒还有一口井。白甜在两地之间来回走动。 过午不久,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眼前白花花。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白甜不知走了几趟,倒了几次水。 又走一趟,空桶过去,盛满回来,走到中途时,真的……头昏眼花啊…… 眼前有一刻的乌黑,白甜赶紧走到角落的花圃处,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缓歇了过来,她摇晃了晃脑袋瓜,就着围着花圃的矮石墩,靠墙蹲坐了下来。 “白甜,你在这做什么?” 眼前先是模糊,白甜闭了闭眼,再睁开,才终于慢慢看清。“小喜啊,我提水……”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提水就提水,竟还偷懒!”小喜冷嗤,“亏你是少夫人,要真是咱们这里干活的丫鬟,立马叫撵出去!” 白甜早已习惯小喜的冷言冷语,细“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服侍你的丫头呢!怎么不叫她帮你提?!” “小瓜,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白甜轻缓地说道。 “你不会叫其他人?” 白甜没搭腔,片刻之后,她蠕动唇:“好了,小喜,我要继续了。”眼前又恢复清明了,脑子也不胀得难受了,差不多了,白甜深深地呼吸,站了起来,重新提起沉甸甸的笨重水桶。 小喜斜睨白甜。“白甜,你这水提哪里去的?” “厨房啊……” “厨房里的水也要你提?”小喜不禁惊呼,旋即像悟到什么似地冷笑,“活该!敢跟戚姑娘抢的下场,就是如此,自不量力!” 白甜没理小喜,兀自跨开脚步。 “等等!”小喜忽然双手张开,拦到白甜前面。 白甜搭了搭眼,努力地望向小喜。 小喜瞪着白甜发青的脸色。“小喜刚听前头说,好似有人在找你。” ……找她? 会是谁呢? 该不会是奶妈回来了? 思及此,一下子更清醒了许多,白甜压抑着兴奋,漾起梨涡。“我很快就过去瞧瞧。”水应该早够用了,决定这是最后一桶水了!“你让一下吧,小喜。” 小喜看着她,看了半天,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多跟戚姑娘学学?” 什么? 白甜没来得及反应,小喜脸霍然一翻,情绪激动。“你别看戚姑娘平日嗲嗲弱弱,她两副面孔的!爷根本不晓得!她对小喜大呼小叫,在爷面前,装得弱不禁风!” 呃?小喜又在对她倾诉秘密了吗?可是小喜对她与对缕翩,态度不也截然相反吗?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着不同的样貌,一点也不奇怪。白甜有些为难,不知要怎么对这事评头论足,只好说道:“你先让一下吧,小喜。我待会儿还有事的。” “我知道!你不就是要将水提去厨房嘛!”小喜连连冷笑。“呵呵,白甜,你以为你故意惨成这样,小喜我就会同情你吗?!不会的!” 白甜呆呆地看小喜,稀里糊涂。 小喜用力地跺脚,眉头一扭,朝白甜大喊:“你是小喜见过最笨的主子了!”而后,气愤地甩头走了。” 白甜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瓜,眼前开阔,道路畅通,她没再多想,继续拾起脚步,用力,再用力地提啊提…… 啊,好远!好重……啊啊…… 好无力…… “甜儿妹妹!”忽然一声渴盼焦切的大喊响起。 白甜认得那音,她惊喜地回首。“阿农?!” “甜儿妹妹!终于找到你了!”阿农快步走近,激切又火热地巡望白甜。“甜儿妹妹,多日不见,你瘦了!”他心疼不已,胸间激涌澎湃。 ……真的吗?哦!许是因为午膳又忘了吃。 白甜连放下了水桶,也一下子走向阿农。“阿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时才到颜王府,一回来,阿农哥哥就迫不及待来见你了!”他伸臂就要拥住白甜,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一僵,双臂停在半空,然后颓丧地垂下。 白甜展开笑颜。“阿农,先到我那儿坐会儿。你等我一下哦。”她转身又欲去提回水桶,却被阿农拦下。 阿农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一把握住白甜的双手,激动万分。 白甜吃了一惊,欲抽回自个儿的双手,却被握得牢牢的。她不安地抬眼看向阿农。“阿农……” 阿农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为什么不等我……甜儿妹妹……” “阿农。”白甜皱起眉头,“你手握得太用力了,阿农。”她虚声道。 “对、对不住,甜儿妹妹。是阿农哥哥心急了!”阿农自责地松开白甜,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慷慨激昂地改握紧白甜的双臂,“不,阿农哥哥就是不够心急,才会让缕翩公子得逞的!”忠厚的脸上满是浓重的懊悔。 白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全身被晃得晕。“……阿农,你去坐会儿,我做点拿手的点心给你尝尝,很快就好了。”她笑道,“待你走时,再顺道帮我捎点给颜萝郡主。” “不!不急!”阿农连忙制止了白甜,热涌的情意完全掩不住。“甜儿妹妹!为何,不回阿农哥哥的信?” 白甜眨了眨眸,纳闷极了。“我回了啊……” “别骗我了,甜儿妹妹!阿农哥哥通共写了八十一封信,跟那西天取经一般,结果全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连佛祖一面都不曾见得!甜儿妹妹,你当真这么狠心绝情,话也不多说,一封信都不愿回给阿农哥哥?!”阿农情绪激动地摇着白甜的肩臂,神色黯然,“就连你成婚的事……也要瞒着阿农哥哥!” 耶? 虽不认为这样的婚事有说的必要。但……“可、可我只收到一封信啊……”啊,被摇晃得……头真的好晕哦。好在阿农似乎终于察觉,松开了她。白甜轻轻地松口气。 “你成亲的事,阿农哥哥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阿农痛苦掩面。那一日,他得知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当下便马不停蹄抛下所有,放下所有事务,只为前来找她!只是路途遥远,好似隔山又隔海,等到达了,见到了便是这番已成定数的局面! 白甜徐徐地呼吸着,努力地轻缓自己的意识。 阿农炽烈复杂地凝视白甜,喉头酸涩。“你……你幸福吗,甜儿妹妹?” 这一问,好似激起千层浪,浪潮狂乱拍岸,迟迟不退。白甜撑起勉强的笑意,不愿多谈。“阿农,你不如就在那亭子稍等会儿,我真的很快,等下就来找你。” 阿农深深地盯住白甜半晌,然后,才轻点了头。“甜儿妹妹说什么,阿农哥哥就做什么!”他柔声道。 白甜笑了笑。干脆水桶也不提了,僵直了身子,转身径自步回了厨房。 ……她,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