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夜色朦胧。 鸿钧坐在凉亭的一角,以手支颌,闭目沉思。 识海里的造化玉碟不甘的颤动,带来阵阵余波,代替他的眼睛,将三千世界的一切,统统传给他。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只要有时间,鸿钧就会来上一次。 但今天,他只觉得很烦,烦的他让他想掐断玉蝶的联系。 到了晚上,风吹过湖面,带来清爽的凉风,夹杂着湿润的水汽。 湖里的睡莲半开半合,莲叶漂浮在水面,像一艘艘碧绿的小船,无数萤火虫在里面好奇的抬头,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像天上的星河落入湖中。 他不由得地叹了一口气,将停留在的胸口处的一切抑塞和烦懑,像这口气一样,轻轻的呼了出来。 星光被惊散。 一个轻盈的身影轻轻地踏过莲叶,像燕子一样轻快地在湖中点了几点,荷叶褶的裙摆在水里洒落,发梢似乎也沾上了点点星光。 林萱提着两个瓶子,盈盈立在水面,足下踏水无痕,手臂抓着栏杆踮起脚来,笑盈盈的望着他,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于是月光也失去了色彩。 她对他挥了挥手:“帮我把瓶子接过来。” 鸿钧没见过她这种装逼的出场方式,一时间竟然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想拉她一把的时候,怀里已经淬不及防的塞了两个瓶子。 女孩已经豪爽的撩起裙摆在腰上打了个结,丝毫不考虑走光的危机,手臂勾上栏杆,同时长腿缠了上去,“呲哼呲哼”的爬了上去。 鸿钧被她丧心病狂的狗爬式雷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帮她一把,却发现对方已经爬了过去,将裙摆解开,安安分分的坐了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她每次都不好好走门,偏偏要来爬墙? 在思考的过程中,林萱已经从他手里拿回了瓶子,揭开盖子,直接塞到了他得手上,动作一气呵成:“今天看你心情不好,正好我也憋屈,就找你喝酒来了,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嘛!” 她非常理所当然道:“帮我倒。” 那话理直气壮的,好像自己没长手一样。 论起无耻来,鸿钧要脸,所以他从来拼不过林萱。 他伸手,白玉一样的手捉住水面的一片莲叶,轻轻一掰,莲叶应声而断,被他拿了回去,将叶子卷了起来,成为一个简单应景的荷叶盏。 以天地为庐,以荷叶为盏,举杯邀明月,到是颇有意味。 林萱新鲜的拿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颇有些有趣,单单论起风情,跟这新奇应景的荷叶盏相比,她的琉璃杯到是落了下风。 酒香悠悠,当揭开盖子的时候,飘出来的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凉亭,只觉得让人精神一振。 鸿钧只觉得又清又凉,像是在烈日炎炎的酷暑,忽然抬头,有清凉的雨丝徐徐落了下来,一点一滴打湿了眼帘,消去了这炎炎的酷热。 不用品尝,便觉得,这酒,绝对比之前喝的还要胜过一筹。 碧色的佳酿落入杯中,好似忽如其来的一片绿洲,带着沁人的微凉。 林萱手托着香腮,笑语盈盈的拿着荷叶盏递到他的唇边:“尝尝,平时我都舍不得喝,就今天才狠心挖出来两坛的,绝对比之前的味道要好多了。” 鸿钧沉默地看着她娇俏的样子,目光如深潭,却迟迟未动。 她不满意的再次抵了抵,撒娇道:“不喜欢?你就尝一下,保证不会后悔。” 他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味道前所未见,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元神清明,不由得精神一振:“好酒。” 林萱手肘撑着石桌,左手拿着酒杯,一口饮尽杯中之酒,语气怅然:“觉得好,便多喝一点,人如果烦心,最好的就是喝酒了。” 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是喝醉了多好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记不起来,大梦一场,至少在醉酒的时候,是难得无忧无虑的时候。 鸿钧伸手躲过她的酒杯:“凡事都要适量,酒虽好,但还是浅酌几杯就好。” 才刚喝一杯就被人夺了回去,林萱顿时不高兴起来,站起来想再夺过去,如果平时单纯按照身高这件事完全不可能,偏偏现在对方跟她差不多,没多费力气,便再次夺了回来,满上一杯。 “那你是不知道喝醉酒的滋味有多好,”平时都用法力化开酒力,除非特意,很少有人喝醉,林萱撇了撇嘴:“干脆今天我们不用法力,直接醉上一场,你就知道酒的真正魅力了。” 鸿钧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别不信啊。”她不高兴道:“我之前就听到有个叫李白的道友说过,正所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你咋那里想什么有的没的,还不如及时行乐呢。” 鸿钧细细咀嚼“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句话,只觉得豪气万千,不由得接过她再次递来的酒,一口饮上。 林萱再次笑眯眯的地过来一杯,眉眼弯起,狡黠得好像偷吃鸡的小狐狸:“来来来,再来。” 鸿钧这些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往下一看,不由得沉默道:“我们喝的……不是一种?” 桌上一共有两坛,一坛颜色如碧,清如薄荷;一坛色如胭脂,散发着一股甜甜的桃子香气,比起另一坛,看上去更像是果酒。 林萱丝毫不遮挡自己想要灌醉他的无耻,点头点得好像小鸡啄米:“没错啊,你喝的是我刚刚研制出来的,谁都没试过,我也就喝了一口尝尝味道,到了现在,连名字都没有起呢。” ……所以他就是你的试验品对吧! 鸿钧用眼神控诉她的无耻。 林萱假装没有看到,再次满上一杯:“你看,多么好看啊,味道比我之前酿的都要好,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什么都不起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对了,既然是我酿的酒,干脆就叫无忧酒吧。” 她递了过去,无比真诚道:“来,喝吧。” 盈盈的眉眼带来顽皮的狡黠,丝毫没有掩盖自己想灌醉他的本意,垂下来的睫羽轻轻地颤啊颤,好像蹁跹的蝴蝶,笑的烟波流转明眸善睐,好像荷叶盏中碧波盈盈的佳酿,还未饮下,便先醉了。 他沉默了一下,在这一笑间饮了下去。 礼尚往来,一饮过后,他也递了过来。 毕竟这亏,他也不能白吃。 林萱也不推辞,就着他的手,一口饮尽,他递来多少,她便喝下多少。 喝到最后,反倒是鸿钧先认输了,他看着越喝眼睛越亮的小姑娘,迟疑的摁住她的手:“要不……你先回去睡一会,醒醒酒,明天再来?” 林萱翻了个白眼,死命的拽住他:“睡什么睡,我们喝,今天宝宝心里苦,一定要喝个够本才回去。” 鸿钧本来以为她是见他一直留在这里,怕他有什么心事,方才过来,刚刚还在心里暗暗的感动,却万万没想到,真相揭穿以后,竟然如此的残酷。 “谁惹你了?” 你还心里苦,我才是真的心里苦! 林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确定这个人的可信程度,她眨了眨眼睛,竹筒倒豆子的统统说了。 起因是陆压好奇八卦,在睚眦走了以后,跑过来问林萱:“你把他爸爸怎么了?”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林萱回答的非常言简意赅:“我把他给废了。” 实际上她挺想打死他的,但是有因必有果,如果真的打死,实在是弄不过去,便直接出手将他给废了。 陆压却非常的吃惊,眼睛都瞪圆了:“你把他给废了?”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鸿钧愿意?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废了他?” 林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有关我家鸿钧什么事?” 陆压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的说到:“你这样……都不怕给他落上什么心理阴影?” 林萱:……Σ(⊙▽⊙"a ……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林萱气得都结巴了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废了他的根骨和修为,你特么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你该用去污剂了混账! …… “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让人断子绝孙的人吗?”玉山的碎星石桌子她的一拍之下,裂开两条细缝。 洪荒她就是真的废了他的小蘑菇,也是能有灵丹妙药让他重新长出来的,百足之蛇死而未僵,打蛇一定要打七寸,她就是废了他的小蘑菇,也只是解了一时之气,从长远的角度来讲,哪里比废了他的根骨和修为,直接毁了对方的未来来的舒心。 洪荒从来不是什么仁慈的地方。 鸿钧默默地望着这个桌子,如果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的话,那么他就知道,这种状况就是——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处吐起。 少女脸颊气出了两朵红云,眼睛亮如星辰,嗔怒的样子也是活色生香。 他安抚道:“好好,你不是这种人,乖,我们回去睡吧。” ……陆压这个人,从此以后还是不要靠紧你十米之内了。 林萱斜斜瞥了他一眼,眼波如水,轻启朱唇:“睡你麻痹,起来嗨。” ……不,还是一百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