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兄弟怎么称呼?”
他说:“你叫我捻子。”
这个称呼还真的很形象。捻子是过去农村人经常会使用和会看到的一种东西。捻子分好几种,有花捻子,有灯捻子。花捻子是用棉花搓成的,纺线所用,摇动纺车,就能够从花捻子里抽出绵绵不绝的细细的棉线灯捻子是用细细的棉绳剪成,一寸左右长,一端浸在菜油里,一端搭在灯盏外,点着之后,就会看到一灯如豆。
我说:“我在江湖上也听过采生折割,只是不知道你具体做什么?”
捻子说:“兄弟你是老荣?”
我故意说:“大哥你眼神太厉害了,我是钻天窗的。”钻天窗的意思就是,我是爬墙入院进行盗窃的。
捻子很自负地说:“三百六十五行,采生折割最强。你听过吗?”
我摇摇头。
捻子洋洋得意地说:“你们老荣这一行,饥一顿饱一顿,谁也说不上来哪一天会断顿,我们采生折割这一行,只要做成一单生意,旱涝保收,衣食无忧。”
此前,我听过采生折割,知道他说的生意是什么,我就故意装糊涂问:“做什么生意?做采生折割还需要识字算账?”
捻子撇撇嘴唇,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说:“我说的生意,不是拨拉算盘珠子的生意,而是找个不省事的娃子,做成我们需要的样子,放出去乞讨要钱,要到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
采生折割,是一种让所有有良知的人愤恨的勾当,而捻子说起它来,却眉飞色舞,沾沾自喜。我故意继续问:“找什么娃子?做成什么样子?”
捻子说:“找大人不在身边的娃子。没有大人看管的娃子很好骗,几句好话就跟着你来了。你带走了他,想把他做成什么样子,都随你。把他的手关节折向外,以后长成的骨头就向外把他的脚腕割断,他的两条腿就一长一短。有时候,为了做成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样子,还得把他的伤口残骨放在火上烤,放在风中吹,放在雪中冰。反正是他经过采生折割后,样子越奇怪,越容易讨到钱。”
我听得毛骨悚然,我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又瘦又小的男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我看看左右无人,突然不寒而栗。我没有见过那些经过了采生折割后的孩子,但是我能够知道他们的悲惨命运,他们比我更为悲惨。
我问道:“你一个人出来?朋友们呢?”
捻子说“我只是出来踩点的,找到能下手的,就带走。那些个小娃子,最好哄了,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说你是他家亲戚,带他去找他爹他娘,他就相信了你说他爹他娘受伤了,要接他去瞧瞧,他也相信了。”
我暗暗咬紧了牙关,对这个瘦小的男人暗起杀心。当年的我,就是被这样的男人骗走的,而且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来,我想找骗我的那个人贩子,却总是找不到。我今天杀了这个采生折割的,就等于杀了当年骗走我的人贩子。
采生折割,是丐帮中的人。丐帮平日把自己打扮得极为可怜,实际上背地里比谁都心狠。民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真是这样的。
我问:“你找到下手的对象了?”
他说:“找到了,就是今日办丧事的那家。男人都死在了外面,女人还不知情,忙着帮厨。他家一堆孩子在外面耍,我随便找一个,就能带走。”
我感到很奇怪,办丧事的这家男人,死在了路上,消息还没有传到村子里,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瘦小的男人,有什么样的背景?
我说:“这家男人怎么会死呢?他们都去墓地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捻子说:“回来个屁,都被枪子打死了,一个都回不来了。”
我问:“你咋知道的?”
捻子说:“那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秘密,我们不说这个了。”
捻子是个碎嘴子,他的嘴巴像个漏斗一样,什么都会说出来,而且捻子又特别自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斜睨着你,歪着头,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这样的人,民间叫装洋蒜,现在的说法叫装逼。
捻子嘴巴里有很多我想知道的东西,想要让他全部倒出来,需要采取计谋。黑白乞丐给我说过丐帮里的很多秘密,但没有说过不能说死亡。捻子不愿意说那些送葬的人,那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