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翊将那药汤从壶中倒入碗里,的确闻着一股异常苦涩的气味。
裴郁离也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接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这次的药与上次被砸伤所服用的药似有不同,光就气味来说,苦涩中还夹杂着一丝丝腥臭。如此近距离地闻着这味道,总有些作呕的感觉。
即便裴郁离腹中什么食物也没有,胃酸也要倒出来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差点去见了阎罗王,怕就是被这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给熏回来的。
这可不只是苦不苦的问题了...
裴郁离捏着鼻子端起了碗,昂起头闭着眼一饮而尽。
药液随着喉结的上下翻动尽数卷进胃里,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碗尚未放下,却觉得什么东西哒地撬开双唇钻进了口中,紧接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化开。
是窦学医方才留下的蜜饯。
裴郁离下意识嗦了嗦,睁开眼睛看向了寇翊。
后者刚将目光从他那喉结上移开,抬起眼回了个“看什么看”的表情。
裴郁离没忍住笑了一声:“真甜,谢谢寇爷。”
寇翊没理他,言简意赅地问:“躺着坐着?”
“坐着啊,”裴郁离答道,“我还得给你包扎伤口呢。”
寇翊怔了怔,问:“你有力气?”
“那...方才小窦大夫在这里,你不让他包扎,不就是等着我来吗?”
“......”寇翊伸手拿了药瓶与纱带,往裴郁离的手上一塞,“就是等着你,我这肩膀直到痊愈的那一天,都得是你亲手为我换药。”
“合该如此,”裴郁离道,“那你坐下来嘛。”
寇翊被他撩拨得心里那簇小火苗噗噗乱窜。
或许人家并没有有意撩拨他,寇翊又在想,是他自己不正常。
否则何至于连人喝个药,他都要盯着那上下翻动的喉结,硬生生有了股想咬上去的冲动?
这太匪夷所思了。
寇翊咽了咽口水,喉咙又开始干涩无比。
他侧对着裴郁离坐到床沿上,受伤的左肩就在裴郁离的眼前。
那身沾满了海水的污脏衣物他始终没换,倒是真被火盆的温度给烘干了。
浑身上下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甚至有些地方还泛着盐渍。
这或许也是裴郁离今日格外乖巧的原因,不得不说,他内心确实很自责。
若那时寇翊躲闪不及真被刺了心脏,他肠子悔青了都来不及。
“我动作太慢,”裴郁离说,“你自己脱一下。”
寇翊乱七八糟的思绪被压下去,将领口解开,衣物脱到了肩膀以下,皱了皱眉头:“你若觉得累便睡一觉,我一会儿须得去沐浴。”
说着,他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难为了这身衣物能在他身上停留好几个时辰,若不是无暇顾及,他恨不得早脱下来扔了。
裴郁离动作很轻,几乎连碰都不敢碰那伤口,边小心翼翼地上着药,边问:“这么深的刀伤,如何沐浴?”
“你只管包扎,我避免沾着水就是。”
“哦,”裴郁离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要去哪里沐浴?”
他知道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浴桶,可听寇翊的意思,似乎并不准备在屋内洗。
“垂纶岛上有温汤,”寇翊微微侧过去,余光扫着裴郁离的脸,“怎么?你要一起?”
“可以吗?”
寇翊的脑子里又闪过了一些本不该总去想的画面,可只是那一瞬,他便状若无事地笑了:“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身子能跟我上岛?”
“...不能,”裴郁离打开了那卷纱带,“可我的身上也难受得紧,想清洗一下。”
“今日不行,”寇翊一侧的手已经摩挲了许久,他有一些情绪时,总是最先从手指上体现出来,这是他的习惯。可他只是没什么感情道,“你刚醒来,气血太虚,沾不得湿气,忍一忍吧。”
忍一忍吧。
他心里清楚,是他自己该忍一忍才对。
“好吧。”裴郁离也没有强求。
虚弱之人确实不该沾水,避免再染上风寒,病上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