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朝善念全福寿 另起心机折异志(1 / 1)红楼之荣府长房首页

与一年前相比,刘姥姥的穿着打扮明显要体面许多,在她磕头的同时,秋菊笑回道:“主子,姥姥如今可是大财主了,外头足有三辆大车的果蔬呢!”  颜氏一面教她起身一面客气:“庄稼地里出息的不容易,很该留着或吃或卖,偏又教我们占便宜。”  刘姥姥赔笑:“去岁生受公主娘娘的赏赐,家里又包了一片果园子,自己种不来,还雇了几个长工做活,加上再遇丰年,这些东西全是地里产下的尖儿,在家惦记着得教公主娘娘并府中太太奶奶尝鲜,这才尽早送了来!”  颜氏含笑道谢,又命秋菊:“领姥姥各房走一走,请过安后再回来用饭。”  王氏见到刘姥姥极不自在,只觉得颜氏礼遇王家的外八路穷亲戚是存心令其难堪的意思,贾母并张夫人婆媳又有心事,一圈走下来,不免惴惴难安,思量着赶早向颜氏打招呼回去。  秋菊洞悉其意,向她解释道:“昨儿是老太太生日,席间闹了桩不得意的小事儿,主子们自难开脸,与你并不相干。”  刘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过午饭,刘姥姥执意要走,颜氏自然留客:“实在脱不开身就宽住一宵,茂儿上学去了,等他回来听你讲讲乡野故事也能乐呵几天。”  刘姥姥已经不似早先那般兢战,行礼起身后解释:“公主娘娘有所不知,我那女婿因着手里有了闲钱儿,琢磨着在京城找个僻静地界租间房舍开处酒馆,单卖自家酿的米酒,那时节婆子再来就便宜许多了。”  “好事儿啊!”颜氏喜道,“庄户人家要看天,做个小买卖却划算,多多少少都能有贴补的进项。”  “您说的是!”刘姥姥笑吟吟地补充,“也是婆子的私心,眼见孩子长大了,村里虽有私塾,教书先生的学问终究有限,倘有造化在京城落户,万一将来撞运中个相公,门楣都是光耀的!”  颜氏点了下头:“既是如此便不强留你了,等买卖立起来,先送两坛美酒予我尝尝,我帮你们在京城扬名!”  刘姥姥千恩万谢告辞出府,颜氏觑着时辰尚早,院中舞一回剑,又命冬梅传了公主府的中秋礼单进来,校对完大内并诸王府等紧要处时贾瑚父子正好回府,谈起林海的病症只道不好,颜氏不免冷笑:“你那堂妹心大,区区的姑舅表亲算什么,且瞧着罢,堂兄亲弟跟在后头呢。”  贾瑚即道:“你若得着机会提她两句,贾家如今树大招风,但要倾覆也是一朝为念!”  颜氏打量着丈夫故作讶然:“不意你竟有这等觉悟?”  贾瑚微皱眉头:“不知为何,近来许多御史弹劾海防扰民,我该主管,皇上虽未怪罪,脸色并不好看!”  颜氏按着双腿站起来:“二妹的大婚过去多久了?”  “嗯?”贾瑚有些摸不着头脑。  颜氏重复一遍:“二妹大婚多久了?”  贾瑚老实回答:“到后天是两个月。”  颜氏又问:“二妹嫁的是谁?”  “宗郡王金晨。”  “金晨是什么出身?”  “当今皇上的嫡子。”  “明白了?”  “啊?”贾瑚觉得跟不上妻子的节奏,“和金晨有什么关系?”  “纸醉金迷、权势遮眼!”颜氏摇头苦笑,“荣国府还能有什么指望?”  贾瑚紧锁晴明,直愣愣盯着后窗冥思苦想。  颜氏懒得与他废话:“传膳!”  贾瑚不是傻的,孩子们刚聚齐,他便恍然了悟:“你的意思是不该有人在此刻敢参我?”  荣国公嫡长孙、皇太子伴读、一等公爵、天策上将军、封国驸马、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不拘把哪个头衔亮出来,贾瑚都有傲视当朝的资本,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在月余前刚成了皇七子的亲舅兄,若有人在此刻向其发难,纵然不是蓄谋已久也必属来者不善。  “茂儿!”颜氏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问,“最近见过金闰么?”  “没有——”贾茂答道,“今儿上完课,老祖把我们叫去了宁寿宫,瑶妹妹也在,我还哄着她玩儿了一会儿。”  “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颜氏试探道,“你觉得瑶妹妹怎么样?”  “软软的、香香的!”贾茂并未多想,“跟小铃铛也差不许多。”  贾瑚玩笑道:“你不是又想订一桩娃娃亲吧?”  “未必不能想。”颜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要你与金昊当亲家还不乐意?”  贾瑚并未当真:自家媳妇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她能答应儿子娶太子妃的女儿才怪。  即至次日,王氏果然推病不出,张夫人亲自带着凤姐去了林家,颜氏收拾一番便进宫请安去了。  走到坤宁宫门口,恰巧撞到皇八子金旭扶着侄子学走路,颜氏驻足笑问:“没读书么?”  金旭答道:“昨日刑部为了一桩官司吵到父皇跟前,父皇正考功课,就问我的意思,后来夸我断的好,奖了一日的假期。”  颜氏好奇地问:“什么官司?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金旭有些得意,清清嗓子说:“京郊有一孀妇,膝下只有独子过活,好容易变卖家当凑了几贯青钱,本想采买束脩孝敬先生,好歹能插进学里长份见识,不意做娘的大意,儿子把钱教人哄了去,急猝之下突然殁了,乡里怜悯孀妇,助她告到京兆府,府尹限期破案,断那欺人肖小笞三十罚金十两,孀妇不服,上诉到刑部,刑部从原判,又转到督察院,董大人以为该判秋斩,同牛大人往御前争执起来。”  “难为你把卷宗详叙的清楚!”颜氏不无遗憾:敦亲王的表弟与顺亲王的老丈人掐架,可是有热闹看的。  金旭急了:“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断的?”  “嗯?”颜氏笑道,“怎么断的?”  金旭反倒拿捏起来:“你猜!”  “依着我的性情,就该照董大人的意思审绝,依据大青律例,诈人钱财者当罚金枷号,因此戕害人命,既不出于本意,京兆府按过失杀人惩戒并非有错!”颜氏话锋一转,“但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几贯铜钱已是身家所托,行诈者夺人本源,使幼子亡故寡母无依,于法可容情理难依,该以死刑减等,杖八十、流三千充役。”  “姐!你好厉害!”金旭狂眨星星眼,“跟我回的话几乎相似,如果你在场,父皇必定连你一起赏了。”  “夸我呢还是褒扬你自个儿呢?”颜氏便问,“最后也是这样定的刑罚?”  金旭摇了摇头:“七哥规谏父皇,改成了脊杖四十,流三千,抵达发配地再补四十。”  “哦?”颜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你七哥有仁者之心。”  金旭不以为然:“姐,你可从来不赞同对恶人动善念!”  颜氏揉揉金旭的头顶:“你七哥哪里是对坏人宽容!”  金玜看着挨虐的八叔十分happy,流着口水直拍巴掌。  “姐姐!”金旭委屈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颜氏一路笑着进了正殿。  知道她们姐儿俩在外面扯了半天闲篇,石皇后笑问:“小八在这儿待了一上午,就想拉个正经人显摆聪明,可算等了你来。”  颜氏忍俊不禁:“八弟与太子爷差着大排行,我倒看他有三弟的稿子,瞧性情呢同五弟又属一路。”  皇后试探着说:“这话不差,难为他有耐心,哄着侄子不说烦的。”  颜氏本还盘算如何把话题往太子妃身上引,听得此言正中下怀:“玜儿已经满了周岁,还要您辛苦带着他么?”  出了魇镇的事儿,太子妃教养子女的权力便被剥夺,金琮还好,他是皇太孙,法定居所就在东宫,得着便就能向母亲请安,金玜一落地立刻教父亲抱去了坤宁宫,七病三灾跟着祖母长到现在,与生母同处的日子一双手便能数的过来。  “能有什么法子!”石皇后叹息道,“他那样的亲娘,我就算想送回东宫昊儿也不放心!”  “舅妈,但凡为人呢都有一桩蹊跷处,甭管自个儿手上多脏,心里多坏,盼着子女白如莲纯似水的宏愿俱是一般。”颜氏挑挑眉,“太子还是杞人忧天,太子妃纵是坏透了气儿想乱金家,她就不为儿女、不为父母兄长着想么?”  石皇后顾不上计较颜氏用词刻薄,顺着话茬立刻问道:“你觉得还该让她照看瑶儿姐弟?”  “是我的浅见罢了!”颜氏故意道,“总该您与三弟拿主意。”  “好孩子,我素来知道你有海大的度量!”石皇后豁然开朗,“你尽管放心,你已退到这般地步,她要还不知足,教我察觉出半点儿记恨,你舅舅不论罪,我也容她不得!”  颜氏微欠半身:“您言重了!”  石皇后一高兴,非要留着颜氏用午饭,等到太子过来请安时就将她的意思说与儿子听,金昊皱眉瞥着表姐:“她如今好好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难道不该庆幸么?”  颜氏淡淡地说:“三弟,我自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主儿,换作旁人,用‘斩草除根’四个字合宜,琮儿姊妹是你的子女,我现在不抬手,将来能等皇帝亲王找后账?”  金昊瞪大眼:“他们敢!”  “自古的天子都不愿意有失德的亲娘!”颜氏垂眸低眉,“既不是太子妃失德,阖该勾倒的便只有我这个罪魁祸首了!”  太子盯了颜氏好一会儿方道:“照姐姐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