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刚刚那位仁兄肯救你,便是嫁给他又何妨,性命丢掉了,可还能重来?”沈如意与翠儿正神伤,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淡然从外面传来。
“三,三皇子。”翠儿像是可算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亮了起来,可随即又随着沈如意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嘟囔道:“他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气人。”
“我的性命如何就不劳三皇子费心了。”沈如意同样淡淡道,但因为心绪不佳,总在止不住地落泪,说话间带了淡淡的鼻音。
这鼻音触动霍承尹的心绪,令他不由得担心了一下,叹了口气,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呼仁律从前与沈如意相处的点点滴滴而触动,这种触动明明一闪而逝,却又在自己静下心来后不依不饶地泛起涟漪。她也是个柔情似水的姑娘,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不停回闪。现在她竟然又令他担心了一下。
“你家小姐可是感染了风寒?”霍承尹没有直接对沈如意问出这样的话,而是问了翠儿。
“三皇子,要是再没人救我们,且不说早晚会感染风寒,就是饿也要被饿死了,一天一碗米粥,配的劣质咸菜,这谁受得了呀。”翠儿抓紧时机哭惨,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抱住救命稻草,保下自己与小姐的命来再说。
“翠儿!”沈如意责备地望向翠儿,在他面前哭惨,自尊还要不要。翠儿赶紧捂住嘴巴,心中焦急,性命当前,小姐怎的还顾及那么多。
霍承尹在外思忖片刻,扔进来一个蒸药的锅子,还有两包草药,“虽不晓得你们是否会患病,且先煮了药喝下吧。”
“三皇子,有药了呀,那那些流民是不是都有救了?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翠儿开心地捡起药来问。
这药只是呼仁律在遥村为阿杰父亲配的药,霍承尹照着抓了一份儿,当时遥村那两名肠穿肚烂,因下痢被治死的人是因为药中的一味假金樱子导致,霍承尹着意确认过之后才将药带了来。下痢亦可传染,只要及时治疗便没问题。但若是吃错了那味奇怪的药,便是回天乏术了。这些湘中感染了所谓瘟疫的人是否都与那味假金樱子有关,因着遥村那件事,霍承尹不得不这般怀疑。
“莫要将给你们送药的事情讲出去,这药本皇子也不清楚是否有效,你们最好……自求多福。若想出去,如意公主当真不要考虑下刚刚那个人?”霍承尹说出这话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着实可恶。
“那个人,三皇子可认识?”这次是沈如意的声音,她的声音中破碎又透着无可奈何的坚强,霍承尹说不出话来,那人是北疆王,霍承尹知道,他想看看北疆王到底要做什么。一场瘟疫来得莫名其妙,在呼仁律的记忆中阿杰家中充满温馨,备受左右邻里,乡亲们的爱戴,一切徜徉在幸福之中,可是呼仁却不知那孙家姑娘是大理寺少卿之女,身份显赫,单就她去遥村的那辆马车就可让人看出气派来,阿杰家与如此身份地位的人家搭上亲密关系,虽两人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其他人巴结一番也是世俗情理之中。在霍承尹的眼中,在两桩人命案子都被怀疑是否与阿杰家药铺有关系的情况下,这等的亲友邻睦又能有几分真心,呼仁律的心境反而让霍承尹对这烂俗的人世不由又多了几分鄙夷。抛却这些不谈,遥村的那件事让人隐隐觉得与北疆、太子、魔手派有关。现在湘中瘟疫,人们发病的症状与遥村外那两具尸体并无太大差异,若是这件事被查出真相也与那三方有关,这倒是个扳倒太子的好由头,也免得北疆王这只狐狸平白打大禹朝的主意。只是这沈如意在其中会起怎样的关窍作用,素未谋面,喜欢男女都尚且不明朗的北疆王可会因了传闻就来此看沈如意,还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她,若真可如此,神祇难免插手人间事务过多了。
沈如意迟迟没能等到霍承尹的回答,也不再做声,日头西斜,天气日渐寒凉,她坐成一团,将自己紧紧蜷进双膝之间。
天魔教内岩洞勾连,教主站在一个大大的莲池旁,一瞬不瞬地望着里边的锦鲤。护法走至教主身边躬身行了一礼,将他暗中留在京城中知晓的一切告诉给了教主,包括妖漫漫和沈如意的事情。“教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不留在京城中,若是那皇上对教主您的身份起了疑,岂不前功尽弃。”
国师,这是他在皇宫大内的身份,为了便于利用这个身份潜伏皇宫五年有余,皇宫中的雕梁画栋,莺歌燕舞就如同穿梭旧时岁月的古旧时光而来一般,兜兜转转,无论帝王为谁,原来都是这般奢靡,也是个操控人心的巨大玩偶匣子而已。他不出皇宫,已将这朝堂内外的隐秘摸了个七七八八,方法无他,无非是利用了皇上对丹药和国师的信奉,利用了令人人畏惧国师的言行而已。教主翻覆手指,看了看小指那长长的指甲,丹药他炼不出来,但有这一身术法,令人信奉倒也不是难事。他不怕无故干涉皇家事务下地狱,他已经活了三百岁,这世间的什么不知道,就是不知地狱之门在何方。从前的两百年他暗中蛰伏,故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去,新人一个又一个地到来,如今这世道,恐难有人知晓他。现在有了猫眼灵石,这世间本应彻底容他翻手云覆手雨,可奈何这帝王却依然轮不得他做,只因三百年前他散落的那一点精魂历经三世转世投胎,终于被他认回时,那精魂却误打误撞到了别人的身体中。纵然三百年前他贵为太子,这帝王的天数依然轮不到他这个残缺了精魂的人。
教主站在莲池前良久,见其中的鱼儿不知餍足地争抢食物,戏谑一笑,“不再得得到帝王的信任又如何?这好大一场戏终于要锣对锣鼓对鼓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