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安没有回答她的话,仿佛那是顽童稚语,不值一哂。
都说妖鸟凶残,脱困之后怎么可能隐遁不出?
就算她忘了前尘往事,世家们并没有忘记,这种心腹大患,必定要除之后快。
分别月余,杜小草攒了许多话要跟秦佑安说,经了这番变故,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秦佑安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累了,让兰舟靠岸,重回漪澜院。
东西两阁都亮着灯,吕文昭也没有安寝,坐在西阁跟垂珠闲聊,不时大笑。
白桃站在东阁檐下,看见秦佑安领着杜小草过来,微笑迎上前。
秦佑安当着两位供奉嬷嬷的面,给她一具九华琴,一匣白鹿纸。
杜小草想修炼十三弦,琴是少不了的,好的古琴有钱也买不到,秦佑安送她的这架九华,琴身婀娜,弦音清灵,还铭刻了扩音符阵,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是我母亲闺阁时常用的,你弹弹看。”
杜小草喜孜孜地接过来,端坐在窗前弹奏,手指搭在琴弦上,曲声淙淙流泻而出。
弹到一半的时候,她戛然停下,不敢回头去看秦佑安。
她是在焦溪村长大的村姑,祖母只教过她读书认字,没有教过她琴棋书画,她拿到九华一时忘形,随手就弹出名曲追凰。
这是妖鸟的记忆和技艺。
她强行停下来的时候,识海中一声唳鸣,震得她目眩头晕。
秦佑安以为她太累了,拿出一粒安神丹给她吃。
吕文昭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啧啧惊叹:
“小草姑娘,你是个宝藏丫鬟啊!难怪白石粼要花十万两买你回去,明日我也得去问问裴夫人,她手上还有没有你这种成色的,我买几个带回白帝城。”
“我哪里值十万两?”
“你当然值十万两!弈棋能败秦佑安,抚琴能惊吕文昭,知不知道我们在白帝城鼎鼎有名?居然被你一个小丫鬟碾压了……你还有什么本事没有,一次都亮出来吧,让秦世子带你参加春日宴,扬名帝城。”
杜小草不晓得什么是春日宴,也不想出风头扬名,把琴收进芥袋,拿起那匣白鹿纸仔细地看。
这种纸用金蚕丝和千年树须制作而成,工序繁难,莹润如玉是受墨极柔和,除了绘画,还可以绘制符箓,抄录琴谱。
除了这两样正经用得着的,秦佑安还带回许多玩物。
杜小草最喜欢的是一套皮影,装在一个两尺多长,一尺宽高的桃木匣中,居中杵着一根拇指粗的横木,挂满了各种小皮偶。
她在村中的时候,就喜欢看皮影戏,十指灵活地操控它们翻跟头,连白桃都迷上了,凑过来围着看。
笑闹到亥时,供奉嬷嬷进来催人,方才散了。
到了燕阁石壁前,暗影里闪出一个男子,裴煜,一身华服站在星空下,颇有气势。
他看到杜小草,微微迎上前:“我有几句话想说给二妹妹,其它人退到一旁。”
众人退开,裴煜斟酌言辞,刚要开口,杜小草先笑起来,反问他:
“兄长夤夜在此,是要告诫我与秦世子保持距离,免得污了闺阁清誉?”
“二妹妹果然是明白人,你从前虽然是秦世子的侍婢,如今却是火羽裴府的小姐了,今时不同往日,不需奉承他,将来也未必就嫁给他,我刚刚还跟母亲商议,你虽然还没有及笄,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合适的人家,都可以相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