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行在山道上,裴半山觉得颠簸难受,杜小草习以为常,还跟他说起从前在焦溪村的日子。
“我那继母金氏跋扈不慈,我的祖母杜阮氏,却是知书达理的人,她老人家没过世前,待我是极好的,比亲孙女还亲呢。”
裴半山早就派人查过杜氏阖家,知道杜阮氏曾经是世家贵人的侍婢,杜小草跟着她长大,得益颇多。
蹊跷的是,以河东裴氏的本事,也没能查到杜阮氏侍奉过的贵人究竟是谁,经办此事的人牙子事后没多久,就酗酒溺水死了,是巧合还是谋杀,没人知道。
一个死了三年的老妪,不值得在她身上费工夫,裴半山诧异过后就罢了。
此时山路漫长,他撇开杂念,专心诱骗刚到手的“女儿”。
“若儿,你从前在府里呆了大半年,颇得许氏看重,但她不是个良善夫人,也不配执掌中馈,闵氏是我的元嫡夫人,跟我情投意合,她生的长子裴显,也是个机敏懂事的,我有意让显儿继承家业。”
杜小草叹气:“裴……许夫人不会肯的吧?”
别人生的儿子占了自己二十年打拼来的家财,自己贬为妾室,和亲生的儿子一起沦为俎上肉,裴夫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认输。
就算折中处理,让死而复生的元嫡闵氏别居府外,裴夫人还是夫人,继续执掌中馈,只给裴显落实嫡长子的待遇,对裴夫人来说,都是不能忍的结果。
杜小草不明白,裴半山一个软饭家主,哪来的自信压服枕边人?
她也不含糊,直接表明态度:
“大官人,不管你心里如何厌弃许夫人,都要承认她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她临时跟魏紫联手一次,就逼得大公子连夜出逃,你若没有十足把握,还是维持现状的好,二公子毕竟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厚此薄彼,不是慈父行为。”
裴半山语塞,嘴唇翕动几下,硬忍着没说什么。
杜小草却笑了:“大官人是想让秦世子帮忙么?他虽然是名满大胤的俊彦,对后宅之事不甚了了,元嫡续弦,嫡子庶子,说到底是大官人的家事,河东主家都不好插手,何况他一个外人?”
纵然不避嫌地牵扯进来,也不能够服众,秦佑安也不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性子。
“若是大官人能证明二公子不是你的血脉,再以此为由贬黜许夫人……”
“此计甚妙!”
裴半山忽然拊掌大笑,仿佛闷在小黑屋里的人忽然见到光亮,有茅塞顿开的古怪感。
然而杜小草这么说,只是想让他死心,不是怂恿。
裴夫人虽然操持皮肉生意,不是放荡的妇人,裴煜又是她刚过门没多久怀上的孩子,那时小夫妻新婚燕尔,相敬如宾,还没像如今这般水火不容,裴煜铁定是裴大官人的儿子。
二十年过去,当爹的想要赖账,谈何容易?
杜小草心中疑惑,默默记住了这件事,等无人的时候去问问秦佑安,有没有什么邪门法术或者丹药,可以让亲父子变成假父子。
裴半山和裴煜,是杜小草最早遇到的两位世家贵人,一父一子,一老一少,都给她留下了极为糟糕的印象。
裴煜因为是傻子,失了智,凡事随心所欲,不管旁人感受,还采补薛坠玉修炼邪功,她虽然膈应,还能接受。
裴半山不同,他人到中年,开灵修为,正经家主,行事却让人不敢苟同,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唯利是图,比市井小民还要俗不可耐。
临近午时,车队隆隆行到城外的小茶摊。